贺光徊是胜利者(115)
到现在秦书炀一闭眼还能看见那天傍晚的场景。
贺光徊一嘴的血坐在塑料凳上等着校医替他止血,他紧紧地捂着下巴,浓稠的猩红从他指缝里不断地掉落下来,胸膛上星星点点,没一块布料是干净的。
这幅画面对秦书炀来说和世界末日没什么区别。
科学家如果没办法研究出来治好渐冻症的药,那能不能研究一下疼痛转移?让他来替贺光徊疼。
只要一想到未来这种事情还会有发生的可能,秦书炀就觉得这完全是对他的一场慢性凌//迟//。
他搂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贺光徊,抬手揉着贺光徊的眼尾,“我不是非要见你用轮椅我才高兴,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我真的受不了你再摔跤了,你破一点油皮我都难受得想死。”
“我知道。”贺光徊捏捏秦书炀的腿,目光逃避一般往下垂,“我试过了。”
“嗯?”最后几个字贺光徊讲太小声,秦书炀压根没听清。他弓下一点身体,把脸贴贺光徊脸上。
贺光徊说:“我试过了……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他有点儿崩溃,拽着秦书炀的手簌簌发抖,“五月份的时候,你不在家,头天夜里痉挛太严重,起床的时候我压根走不动……就试了一下。”
秦书炀不知道,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听说贺光徊五月份的时候究竟遭遇了什么。
那会项目在收尾,秦书炀忙得天昏地暗,家里的事情也就每天晚上一个电话问问。但想着有司机和保姆,贺光徊应该不会太遭罪,所以……
只能怪自己实在太不上心,每天晚上打的那通电话竟然没想着多问一句。
“然后呢?”秦书炀柔声问道,手挪到贺光徊的胸膛揉着,帮贺光徊顺气,“有人说你了?”
贺光徊没直接承认,转过脸问秦书炀:“你知道早上大家都赶着去上班的时候小区门口人有多多吗?”
秦书炀点点头,继续揉着贺光徊贺光徊胸口,“难受坏了吧?”
贺光徊语气沉沉,“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了,但感觉到有人在看我的时候,我还是受不了。我知道他们没有任何恶意,可我……我可能真的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贺光徊被圈得更紧了一些,秦书炀说不出什么话来,在他额前亲了一下,“不用,小光,别这么说自己。是我没做好,一直讲要照顾好你,但好像从来没做到。”
“我要讲的不是这个。”贺光徊抬手抵住秦书炀,他把眼睛抬起来和秦书炀对视,“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忙。这些事情怎么怪都怪不到你头上,也包括摔跤这件事……”
他笑了一下,下颌肌肉牵引扯着伤口有点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秦书炀紧张得抬手去碰贺光徊的下巴,担心他扯到伤口。
贺光徊微微侧身避开秦书炀的手,长长的睫毛又垂了下去。
“炀炀,我才是病人,我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是最安全的。从理智上来说,我知道走不稳的时候应该拄拐,再严重一点要坐轮椅,再往后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和别人的方便,我应该办病退。还有兴许应该早点拿着诊断证明去相关的机构办一张残疾证,难说有关部门知道我的情况,有什么好一点的政策会通知我。”
外头快三十度的高温,秦书炀却觉得自己被扔进了冰窖里。他握着贺光徊冰凉的手听他很冷静地说这些话,贺光徊每说一句,那种刺骨的寒冷就在秦书炀心里多加一分。
科学家没研究出来疼痛转移,秦书炀已经先一步地在情绪上和贺光徊共通,早早体会了一把被冰块冻住的绝望。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才能一点波澜都没有地接受这些?医院里的医生教我摔跤的时候要怎么保护自己,那他能不能教教我,要怎么才能消除我的病耻心?”
第47章
贺光徊的手心一片冰凉, 可他又确确实实出了很多汗,整个手心都是湿的,像极了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他紧紧地扣住秦书炀, 指节都在发白。
秦书炀圈着贺光徊, 揉着他后背轻声哄道:“乖, 不难过。”
够过茶几上的纸巾盒,秦书炀动作轻轻地替贺光徊擦了擦眼角水光。
很多事情也许一开始是绝对不能变的原则问题, 但这些问题的前面加一个贺光徊就不一样了。
非要计较的话, 除了贺光徊外, 也没什么是一定的。
“小光, 听话,不难过了。”秦书炀捧着贺光徊的脸,让他把头抬起来了一点。
他对贺光徊说:“不想就不想, 没关系。”
言语间秦书炀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把贺光徊抱起来放自己腿上, 两个人额头相抵, 距离近的不能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