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徊是胜利者(114)
“幺幺听话,”秦书炀浅色的眼睛盛着不允许贺光徊推诿的温柔,“医生说这药伤胃,不多喝水你肚子疼。”
他手用了点劲儿抵在贺光徊的后脑勺上,杯口碰碰贺光徊的嘴唇。不催贺光徊,但架势俨然在告诉贺光徊喝不完不可能放他走。
贺光徊没多少力气,抵抗没用,苦着脸把杯子里的水喝到见底。
等秦书炀把水杯放茶几上,手重新覆在贺光徊的腹部,又摆出那套温柔的阵仗时贺光徊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秦书炀手背上。
“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说,你跟医生过算了。回来这半个月你讲多少遍‘医生说’了?我说的我也没见你这么听过。”
秦书炀摸摸自己被打红的手背,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他捏了一把贺光徊的腰,装很吃惊问:“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
贺光徊也没客气,抬手揪了下秦书炀耳朵,“那我今天说我要吃火锅,你就没听。”
秦书炀眼睛都瞪圆了,轻轻按了下贺光徊还贴着止血纱布的下巴颏,“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下巴底下还在发炎呢,你跟我说你要吃辣的。你干脆把我煮成火锅得了,把我拌着辣椒面涮你那红汤锅里,我也正好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
贺光徊吃痛讲不出来反驳的话,只语结白了秦书炀一眼。
他这次摔得不轻,下巴磕在了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外面缝了一针,口腔内壁也被自己咬破了,现在都还没办法吃太烫的东西。
因为嘴巴肿,他的腮帮子有点鼓起来,像个塞满果仁的仓鼠。即便气鼓鼓地翻白眼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惹得秦书炀心软。
秦书炀将贺光徊抱起来横靠在沙发上,自己转身走进房间,再出来时拿着双不应该再夏天穿的厚袜子。
“这也太夸张了吧?”贺光徊是觉得脚凉着不舒服,但看见秦书炀拿着的那双绒袜又觉得没必要这么夸张。
秦书炀坐到沙发上,双腿盘起对着贺光徊,他拍拍自己腿示意贺光徊把脚搭上去。
见贺光徊迟迟未动,秦书炀开始优哉游哉地开条件:“乖乖换成厚袜子,晚上给你做番茄锅。”
贺光徊摇摇头,但眼神已经松动,一闪一闪地看看秦书炀,又看看他手里的厚袜子。
他还在负隅顽抗,鼓着嘴抱怨:“不是说不能吃烫的嚒?那番茄锅不也是烫的……”
听这语气那就是还可以谈谈,秦书炀立马顺着往下,“一会我出去买个药回来,你含嘴里过会儿再咽下去,保准吃东西的时候不疼。”
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秦书炀已经把贺光徊的脚拎起来放自己腿上,边说边帮贺光徊把脚上袜子脱了。
贺光徊撑着直起来一点伸手说:“我自己穿。”
秦书炀没让,握着贺光徊脚踝当没听见一样继续往贺光徊脚上套绒袜。
六七月份,蓉城温度直逼三开头,但贺光徊身体还是哪哪儿都是凉的。稍微夜里下点雨气温往下降一点,贺光徊在被窝里都会觉得冷。
或者说,说得准确一点那不是冷。而是病程中无法避免的肌肉僵化。远心端的肢体供血不足循环不好,平时就没少难受,保暖做不好的话双脚踩在地上都是疼的。
其实汪如芸说的对,一楼底气太潮了,不太适合贺光徊长期居住。
但一楼又有唯一一点好,没什么台阶,不至于让贺光徊家都回不了。
替贺光徊把袜子换好,秦书炀又顺着脚尖往上提贺光徊揉了一通。
他低着头,没敢看贺光徊的眼睛,语气也含糊很多。
秦书炀说:“放储藏间里的轮椅……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他问完后很久没听见回答,传进耳朵里的全是贺光徊沉而迟缓的呼吸声。秦书炀连忙抬头,着急得说话都开始磕巴,“我天,怎么不高兴了……我没有催你……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好不好?”
贺光徊木木地点了下头,破天荒地没逃避这个话题,“我知道……”
说话时他将头偏到一边,哑着声长长呼了口气,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眶里刚刚还在的潮湿又被逼了回去。
贺光徊微微俯下身用手把腿勾回,挪到沙发外放好,随后撑着秦书炀递过来的胳膊往秦书炀这边靠过来了些。
往常每次提到这个话题都会像今天这样,先是长长的一阵沉默,然后看谁先受不了换下一个话题跳过去。那台早早买回来的轮椅就跟着这些沉默一起放在家里落灰,变成了一个多次提及但又匆匆掠过的禁忌。
但眼见着贺光徊走路已经越来越困难,秦书炀只能硬着头皮再重新把这些压在箱子下面的话翻出来。
到现在对他来说,贺光徊走得快不快、姿势好不好看已经是其次,他更在意的是贺光徊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