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年(254)
老太太精神上还是有些萎靡不振,可是基本的生活秩序恢复了,晚上也不会像覃梓学一样睡不着觉,有时候还会劝自己儿子,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你爸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不用惦记他……
倒是有件让魏武强挠头的事儿——
覃妈不肯搬去他们那套房子一块儿住。
“我在这儿住挺好的,清净。”覃妈给魏武强碗里夹了个肉圆子,又给覃梓学夹了个,语调慢吞吞的:“你们甭瞎操心,有空来看看我就行。”
“妈您到我们那儿住着也清净啊,我们不吵您。您想啊,白天我跟梓学都上班,晚上回来,咱一家人坐一块儿吃顿热饭聊聊天,多好啊。”魏武强为了说动覃妈,也是绞尽脑汁使出了洪荒之力。
“对,妈您搬过去吧,屋子我都收拾好了。”覃梓学最近消瘦了不少,都快成刀条脸了:“咱们互相有个照应,大冷的天儿,我跟武强吃完饭也不用跑了不是?”
覃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搬了,我在这儿住着挺好的。”
魏武强跟覃梓学俩人干着急也没办法,不知道老太太为啥就那么轴,死活不肯搬。这要是在大院倒还说得过去,一帮老邻居舍不得。可是眼下不搬,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还是俩人最不乐见的——老太太惦记着自家老头子,沉湎于共同生活过的环境和记忆里,不愿意抽身而出。
覃梓学魏武强俩人商量了几天,后来还是魏武强当机立断拿了主意。
要搬就搬个干脆利落,彻底从这片离开,断了老太太念想。正好换套大房子,把装修什么的弄弄好,一家人住的也舒服。
这回两人轮番上阵,连哄带骗口水都要说干了,总算看到老太太勉强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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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啊?”覃梓学趴在床上,两只手臂交叠着,侧着脸不太放心的问。
“绝对没问题!”魏武强一脸笃定:“我原来在东安时候,给我妈拔过,就那种罐头瓶子,点张纸儿一烧扔进去,然后飞快的罩下去,火就闷灭了,里面抽出个大鼓包,紫色儿的。”
覃梓学病恹恹的,低低咳了几声:“可能是受风寒了,就觉得浑身没劲儿……行,你来吧,烫着也没事。你拿我练练手,回头给妈拔罐儿,她这几天说肩膀疼。”
大男人说的胸有成竹,可是到底很多年没碰过这玩意儿了,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想了想伸手拽过棉被盖住覃梓学的身体:“你先趴会儿,我试两罐再给你弄。”
覃梓学就那么偏着头,看着魏武强坐在床沿上,脱了长裤露出一双精壮结实的长腿。
男人用镊子夹了块儿酒精棉球,用打火机小心翼翼点着。放打火机、用火棉燎玻璃罐口、把罐子吧唧一声稳狠准的扣在自己大腿上,这些动作按说都要一气呵成不能耽搁分毫的。
第一罐没弄好,罐子里没抽真空,魏武强扣在自己大腿上时候发出一声像放屁样的动静,罐子就掉了。
大男人咧咧嘴,满不在乎的又拿了个罐子:“一回生二回熟。”
结果第二个也没熟起来。
看着魏武强几分笨拙的动作和特别认真的神态,覃梓学心里有点酸,那些仿佛被厚厚塑料膜裹起来的情感正在复苏,一点点被从地下撬动起来,钻出地表,伸展枝蔓。
“爸当时跟你交代这些身后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魏武强愣了下子,手里第三个罐再度宣告失败。
“那天老爷子跟我交代了这些,说实话我心里挺不得劲的。原本我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你说,可是我怕你难受怕你哭。我就想着我自己准备安排就行了。”顿了顿男人又补充:“爸说没跟你讲不是别的,怕你胡思乱想心里扛事再难受。咱俩不一样,我这人比较没心没肺。”
覃梓学愣怔了一会儿,垂下眼睑盯着床单上一簇花朵:“不是。爸这是知道家里谁管事儿,真出了事儿谁能挑起来大梁。我不行。”
“什么行不行的,爸就是觉得,”魏武强急赤白脸的:“嗐,就是我这人一看就是个做事的人,不对,我的意思是爸觉得我不会哭哭啼啼感情用事……”
自嘲的笑笑,覃梓学转回脸埋在枕头里,出口的声音都是闷闷的:“我觉得爸的眼光很准确。”
“行了。”魏武强第五个“自残”的玻璃罐成功着陆,男人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找回感觉了,来,我开动了啊。疼你就说,别忍着。”
“要疼也不是我疼,你看你大腿都红了,彪啊……”含糊的应了句,覃梓学抬起头,安静的支着下巴,等魏武强给他拔火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