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年(195)
犹豫了几秒,魏武强还是把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觉得,咱妈可能知道了。”
覃梓学没有表现出大吃一惊的神色,轻轻哦了声:“是吗?”
魏武强点点头,伸手拽了男人一把:“走,过去沙发那边歇歇,坐着说。”
文质彬彬的男人振作一下,长舒口气,从靠着门的姿态站直身体,跟自家伴侣手拉着手往沙发那边走。
灯绳拉下之后,暖暖的灯光铺洒开来,驱散了四周压抑的灰蒙一片。
“其实是我自私,早该说的。”覃梓学有点出神,盯着墙上某一点,视线没有聚焦:“就这些年总想着老爷子身体不好,怕这怕那的,得过且过。”
喊了这么多年的爸妈,魏武强其实也没那么胆壮。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借了个干亲的壳子,自我催眠的说着一切都很好。
“这事儿等我找机会。”覃梓学心里有了主意,却不想多说让魏武强烦神,转了话题:“你说妈可能知道了,怎么回事?”
“就今天去小卖部。”魏武强定了定神,把覃妈奇怪的举止和话语复述了一遍。
“我就觉得,她盯着那个没影的姑娘说事儿,还反复提什么年纪大了不好生养,是不是知道咱俩关系了?”
仔细想了想,覃梓学笑笑:“还真有可能。”
“哎呦我-操!”魏武强眼皮一跳,烦躁的站起来,下意识摸烟:“我咋这么慌呢?你说老太太真知道了,是不是寻思找个合适的机会骂我一顿,再把我赶出家门啥的?”
“你别转,转的我头晕。”覃梓学伸手扯他,几分无奈:“这么沉不住气呢?就算老太太知道了,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过去她知道了没说,就说明她心里有数,慢慢有自己主意了。这事儿不能拖了,我来吧。哪天我把妈叫过来跟她聊聊,交个底。不管她是知道了装糊涂还是不知道。”
“媳妇儿,”魏武强忧心忡忡的,手指间夹着烟没点:“我不怕老太太老爷子打我骂我,我怕他们客客气气把我扫地出门。”
“不能。”说着不能的人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我爸妈都是明事理的人。”
房间内的安静令人不安,带着窒息感。
魏武强抹把脸,长吁口气:“行,我先去烧点水,累一天了,给你泡泡脚好睡觉。”
“武强,”覃梓学伸手抓住要起身的男人,抬起的脸上,镜片后的双眼坦诚直率,不躲不闪:“你别多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最糟糕的,我爸妈不能接受。要扫地出门,也是把咱俩一块儿扫出来。做小辈的,要什么脸面呢,”男人清癯的脸上带着点自嘲的笑意:“赶出来就等他们消消气再回去呗,死磨硬泡也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罢,总归人心都是肉长的。”
反手扣住覃梓学的指腕,也不嫌腻歪的交握着,魏武强展眉,笑声朗朗:“我当然信你,也不知道咱俩谁瞎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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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两天,没等覃梓学想出不伤筋动骨的说法,覃妈自个儿先找上门了。
魏武强一早上飞广州,早饭都是在老两口那边吃的。
“你这屋,收拾的还挺干净。”覃妈有点拘束,满腹心事不用说就能看出来。
“妈你随便看看,”覃梓学也跟着有点慌,走过去打开冰箱门:“武强买了葡萄,我洗一串。哦还有西瓜……”
“别弄了,刚吃过晚饭。”覃妈也没坐,摆了摆手,佯作无意的在卫生间门口的洗漱台那里看看,瞄了一眼又是一眼:“大强搬过来,你俩还算习惯吗?”
覃梓学在厨房开着水洗葡萄,真心没听清:“啊?什么?马上就好。”
覃妈摇摇头,迈出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老脸微红,还是下定决心样的,放轻了动作探头往里屋看。
左手边是书房,书柜书桌上稍显凌乱,堆得满满的。
右手边,是间大卧室。
老太太背着的双手不自觉绞紧,抬脚走了进去。
进了门,视野开阔一览无遗了。
大床上一床被子两个枕头,床单抻的平平整整,正中印的喜鹊站花枝的图案烧的人眼睛疼。
正对着大床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电视柜,上面气派的摆着一台进口的日立电视机,21寸的。电视机上面罩着半截钩花的米色布帘,齐整干净,边上还立了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绢花,红艳艳的。电视机之上,墙面挂着一座滴答作响的挂表,是广东那边时兴的石英电子钟表,薄薄的长方形,乳白色,不像老式挂钟那么沉重厚实,样子很时髦。
覃妈几乎是大脑空空但凭本能的转过头。与电视机相对的墙面上,也就是大床床头之上,挂着很大的一个木头镜框,里面贴了很多照片,不用细看,都是覃梓学和魏武强的单人照和合影,贴在正中间明显尺寸放大的,是一张翻新上色的老照片。年轻的两个男人,手里拿着语录站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背景画前面,笑容纯净眼神清澈,充满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