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69)
我们彼此都吓了一跳。
“你去那里做什么?!”我几乎气冲冲地走过去。
埃里克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看我,弗兰克说要清理这边窖藏的土豆?怎么了?你要雇工人来干?”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讪讪地转过脸,尴尬地咳嗽两声。
“弗兰克腰疼,他可干不了重活。如果你可以的话……”
“我来吧,埃里克,我来,你去休息,读读书,喝点咖啡。”我从他手中接过扫把,见埃里克回到前厅后,我走进地窖关上门,开始仔细检查暗间内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一番检视后,除了被伪装成墙壁的暗间门上的灰尘和底部堆积的土豆有清理过的迹象之外,一切正常。但无论如何,对于埃里克我始终放不下心来。
也许是因为莉莉,也许是因为我怀疑人的本性、职业病。有时候,我在他阴郁而年轻的面庞总看到一抹似是而非的熟悉。那是警惕,也是一种对外在的如雷达般的小心翼翼的捕捉。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经常可以在一些敏感自卑的孩子身上看到这种特性,他们提防着外在的世界,又不得不留心这个世界,这是一种出于对自己的保护而养成的无害的习惯。只是我们这些人,这些在阴沟里摸爬滚打了太久了的人,认知出发点早已不能出于纯粹的善意。
我们总是在怀疑一切,不然怎么说情报人员就算最后脱离了这片沼泽依然会落得个悲凉的下场呢?
钻进暗间,我凝视那台亮着指示灯的电报机,这台黑乎乎的玩意儿,过时、陈旧,如逝去的战争。我想起了最近开始流行起来的监听,试验成功的核弹,也许有一天,战争会以另一种方式打响,间谍活动也会走进一个新的时代。
到了那个时候,我想,我们这些人大概已经退出舞台,去过我们那悲悲凉凉的晚年,接着凄凄惨惨地下阴间了。
第34章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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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的夏风中,雏菊低下了头,叶片在逐渐上升的温度中发黄、蜷曲,每天都要浇水才能满足这些切切渴求的精灵们。有天萨连科开车载我去郊外兜风,风灌满了我们的蓝色衬衫,萨连科金色头发下是张发光的面庞,明亮的双眸里倒映整个德累斯顿的夏天,一只墨绿色的蝴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越看越喜欢,凑上前去捧住他的脸亲吻,吉普车在无人的乡村道路上摇晃出悸动的痕迹。
“乡村是很美的,我小时候就在乡村长大。薇罗奇卡能发现世界上最甜的浆果。”他笑着,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随性地搭在车窗上。
我撇了撇嘴,想起了自己幼时生活的那片钢铁丛林。
“我们在这里住一晚,这里的农舍能招待客人。”
“你怎么知道?”
“以前来过,和薇罗奇卡,还有热尼亚。那时候热尼亚好不容易休假,想带薇罗奇卡来这边度假,而我,哈哈,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觉得热尼亚不带我简直太不够意思了,死活也要跟来,就这样毁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你这么不开窍的?”
“也不是。”萨连科若有所思,“那个时候,有两年吧,两年没等到你的信,有种失恋被甩的感觉。很害怕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
我低下头,没有回答。他收了声,沉默再次在我们之间蔓延。没过多久,鳞次栉比的乡村房屋便出现在眼前。他踩下刹车,稳稳当当地把车停在路边后在后车厢里拿出了鱼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有这个爱好。
我们入住了农舍,亲切的农舍夫妇为我们安排了一间二楼、正对着一面湖泊的房间。如镜般的湖泊倒映蔚蓝的天空,偶尔划过几只白色的飞鸟。楼下花园里铃兰肆意地释放芬芳,恬然静谧,整座村庄满是橡树撑起来的绿荫。
我和萨连科稍作修整,便拿着鱼竿去湖心钓鱼。我一时来了兴致,跟他说,如果钓鱼中他赢了,我就告诉他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他一脸惊讶。
“放心,我可不会给你任何情报。”
“我知道……”
“总之是你会满意的。”我狡黠地朝他眨眨眼,登上了一艘小船儿。随着船儿来到湖心,萨连科就像憋足了劲儿般地甩出鱼钩,生怕输给我从而失去了这次机会。我内心暗笑,我可一点都不会钓鱼,这还是我第一次钓鱼。
也许是所谓的新手礼包,我下钩没多久就有鱼咬钩,而萨连科那边全无动静,眼见着我连起三条鱼,这个人明显脸上有点挂不住,恨不得当场脱了衣服跳进湖里摸上个几条出来。
“看来某人不行啊。”我笑嘻嘻的,瞧了一眼他空荡荡的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