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66)
“很漂亮!”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喂,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会穿衣服,可是个大男人!”
“我也是,阿尔。可在薇罗奇卡面前,我们必须听话。”
“为什么?”
“因为她是女人,男人就该听女人的话,不然世界会被毁灭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耸耸肩,“亚当可是听从了夏娃的话才犯了罪。”
“我不信那个……总是,女人的话要听,因为……”他突然狡黠一笑,朝我眨了眨眼,“因为‘永恒之女性,引我们飞升。’”
这个人还撰文弄词起来,我被他拉着急忙下楼,薇罗奇卡已经摆好了桌椅,叫我们按照她的指令一会而站,一会儿坐,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她说摄影是她的新爱好,她正愁找不到模特。可她拍了好几张,始终对我的长发不满意,于是当即把我拖到后院,摁在椅子上,在我身上披了块布,要给我理发。
“不要啊!”我捂住我的头,“我就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不行,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
“没人规定男人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不剪,我就不剪!”
“必须得剪,剪完了才精神,才好看!”
“就算剪头发我也要去理发店剪!”
“罗曼的头发可从来都是我剪的,坐好,阿尔,你会满意的。”
传说中的剽悍的俄国女人根本不会给我逃跑的机会,在厨房里随便找出一把剪刀就给我咔嚓咔嚓起来。萨连科根本不敢多嘴,站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给薇罗奇卡打下手,不时朝我投来怜悯的目光。没过多久,我那一头过肩的长发,窸窸窣窣地落在地上,堆了小小的一堆。我认命了。
“瞧,多精神,多好看!”薇罗奇卡给我拿来镜子,看着镜中那张终于在蓬乱头发后现出来的脸,我居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仿佛一扇久闭的窗突然被打开,所有的光亮都照进了屋内,每一处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而我的头发,被修理成柔软而服帖的短发,就如我少年时期一样,神采飞扬。
“真……真好看。”萨连科支支吾吾的,兴奋得有点脸红,趁薇罗奇卡去清理剪刀,他飞快地在我脸上吻了吻,说:“亲爱的,我真想上你。”
“在说什么?”薇罗奇卡从水池边探出头。
“没,没有。”萨连科紧张地否认,“我在夸你的手艺好。”
“敢说不敢认。”我朝萨连科的胯下狠狠捏了一把,他痛得闷哼一声,又痴痴地笑了起来,一边帮我清理脖颈后的碎发,一边在我耳畔说:“等薇罗奇卡拍完了,我就送她回家,然后晚上再来找你。说真的,你长得比我好看,我羡慕了。”
“现在才发现吗?”
“不,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我很喜欢的头发,长头发也很好看,像火焰。”
“可我小时候别人都说红头发的是恶魔。我是恶魔。“
“才不是,就算是恶魔,那也是我喜欢的恶魔。啊,她来了……薇罗奇卡今天心情很好,我们就配合配合她,她很少这么笑了,亲爱的,这件衬衫她足足挑了两个小时。”
我深知女人的微笑对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于是整整一个下午,我们极力配合她。在后院的蔷薇丛中,在餐厅内的窗户边。她还拍下了读书的埃里克,在厨房忙活的弗兰克,她像个小姑娘跑来跑去,让我回忆起了在夜里赤脚跑老跑去的母亲。轻盈、翩飞,若幻象的蝴蝶。
直到日影西斜,薇罗奇卡才恋恋不舍地离去,那些底片足够她忙活好一阵子了。他们走后,我回归沉寂,惆怅在这寂静时刻又攀附上了这脆弱的心灵。当萨连科再度归来时,我穿着白日的那件衬衫,呆滞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在长久的静谧中,让意识出逃。
“阿尔?”他摇了摇我。
“我忍不住了。”
“什么?”他蹲下身,关切地凝视我。
“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为什么你和薇罗奇卡能堂而皇之地来到这里。”
“亲爱的,就算我是军人,也得有吃饭的权利呀。”他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我移动目光,凝视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默,又是沉默。就在我以为这次他又会拒而不答时,他牵起我的手,摁在了他的心口。
“既然你这么在意,那么就算冒着点风险,我觉得也应该向你坦白,尽管,亲爱的,只能是一部分。”
“哪怕是一部分。”我突然感觉鼻子发酸。
他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我头,坐到了我身边。他朝无人的四处张望,又拉开窗帘瞧了瞧窗外的黑夜,确认安全后,他满含柔情地望着我,低声问我:“你觉得她怎么样,薇罗奇卡,作为一位女人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