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61)
手指落在衬衫领口,慢条斯理地,露出雪白的胸膛。我想我是被推起来了,当那双手抓在大腿根后部,我的后颈——那一块突出的颈椎,向后滑动在柔软的床单上。双脚指向天花板的方向,我只需稍稍抬起眼睛,就可看见那扇倒置的窗,渗进多可怜的微光。
最先感受到的是滚烫,其次才是柔软,当舌头第一次触碰时,它怯懦而不自觉地收缩……它颤栗,小心翼翼地回忆里自己在水流下被冲刷干净的时刻,所以,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一切都是在等待中做好了准备的。只需沉湎、只需享受、只需用那欲拒还迎的节奏邀请下一位客人的进入。
……逐渐向上,攀登般到了另一个高处时……我想我是在流泪,否则这微弱的光、这战栗的窗为何这般模糊。我不愿,决然不肯将自己放逐,于是坐起身,让散开的发丝全部回落于肩。我捧起他的脸,凝视这双在月光下泛银的蓝眸,几近痴狂地吻住了那湿淋淋的唇,咬住了那令人濒死的舌尖。
手里的鱼……我引导它游向它的洞穴,它所寻找的栖息之所。来吧,我说,雏菊算什么一回事,秘密又算是什么一回事,这世界处处都是无解的困局,没什么是比此刻的感官享受来得重要,来得及时。
“用力。”我在他耳畔道,声音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的,而头发借着月光荡漾在墙壁上影子,却是熟悉的波纹。
他搂着我的腰,那几乎快要软掉的、根本不能发力的腰,仿佛不肯似的、执拗地秉持那温柔而缓慢的频率。
“求你,我需要……痛觉。”我央求他,咬着他的耳朵,如果他不肯让我疼,我就让他疼。我想我是疯了,我掏出藏在枕头下的枪,用枪托狠狠击打他的背、他的肩。他受痛,依然咬牙一声不吭,在沉默中加快了速度和力度,于是我满意地笑了。也许是这笑容太过恶劣,惹恼这个老好人。他夺走我手里的枪,居高临下地、冷冰冰地单手就卸下弹匣,对着我的脸轻轻地砸了下,就在我准备嘲笑他这不痛不痒的一下时,他猛地把我翻了过来,从后提起我叫我跪坐着趴在墙上。
被迫卷起的尾骨,似一种邀约。可这是陌生的东西……那把从某位苏联克格勃手下夺来的马卡列夫TT3手枪进进出出,这杀人的利器,此刻正对我上膛。
多奇怪,多震撼,我拼命迎接,拼命挽留,马卡列夫手枪却有它自己的想法,与所有的迎合与逃避背道而驰,给予我深刻的教训,也给予我亟需的现实之感。
我结束了,墙壁上一片斑驳。他扔掉手枪,搂住向后倒下的我,说出了他今晚的第一句话。
“——那么现在,到我了。”
第30章 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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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后悔了,几乎央求他停下来,这倒不是怂,而是在射/完一发后清醒了,然后意识到比起他的尺寸和狠劲儿,马卡列夫简直不值一提。
但他却不顾我的哀求,且事后也没有向以往那样可怜兮兮地道歉。他结束后径直去了浴室,我躺在凌乱的床上,浑身疼得就像散了架。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我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蹒跚地朝楼下浴室走去。
门没关,推开门后,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花洒下,于暗淡的光中背对我,如沐浴在雨中的古希腊雕像,每一根线条都恰到好处地完美。
“罗曼。”我走到他身后,环腰抱住了他。
他不肯转身,直至我将他的脸掰过来,我才发现了那张水中发红的双眼。他在流泪,固执地不让我看到他流泪。
“很辛苦吗?亲爱的,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我这个人……并不好相与呀……”
我将脸贴在他胸口,如果他在此刻要跟我分手,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你在等我什么样的回答?”良久,他开了口,“我没有你聪明,没有你身上那股……玄而又玄的灵性,你用这些迷惑了我,从一开始就叫我痴迷但我心甘情愿……就这一回,之后你所想要的,我不会给你。你在痛苦中找寻所谓的‘自我’,却完全忘记了,在我身边的你就该是‘自我’。”
“我不明白。”我说。
“你还有很长时间去明白。告诉我,你爱我吗?”
“爱。”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舍得让我难过吗?”
“不舍得。”
“那就爱自己。”他伸出双臂抱住了我,两具赤裸的身体在温暖的水流下紧贴,印出彼此生命的印记。
“你可以对我发火,和我闹脾气,这是可以、也只能对我做的。而我,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求你爱自己。”
这爱太过伟大,叫我颤栗不已。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爱这个世界、爱所有人的萨连科,缺乏一种将其与之所有都区分开的爱,这种爱他只能在我这个古怪而任性的人身上所寻得,这要求他有更多的耐心和勇气,去等待,去探索,去维系、去沉溺。多年前我们第一次在易北河盼握手不仅是我的落地,同时也是他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