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56)
“怎么回事?”埃里克疑惑地问。
我探出头朝车后望了一眼,又尝试启动发动机,点不了火。
“该死,出问题了,我下车看看。”我跳下车,简单检查了一下就发现是积碳问题。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缺乏保养,而且为了低调行事,这辆车也是个年代久远的旧货。
“滤清器?”埃里克凑近,说:“找人来修,快得很。”
“不行。”我摇头,说:“我可没那么多钱,再说积碳只需要清理干净就好。”
其实是考虑到车厢后的无线电,这玩意儿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再送进去一回还出不来。好在车坏在市郊,要是在市中心,多少会因为影响公共交通被警察盘问一阵。幸运的是,后车座下有简易的工具箱。
修理工作并不困难,埃里克帮我打着下手。可勉强清理完过滤清器的积碳,多次启动仍不行,再次检修发现汽油泵也坏了。这可伤脑筋,因为这东西不能修,得换。因为气温低,工具缺乏,我俩冻得直哆嗦,手根本不听使唤。埃里克想去找人,我劝了又劝,他忍不住骂我是个葛朗台。我想尽办法把他按住,自己跑去附近的农庄,从农庄主的车上以高价卸下一个汽油泵,直到临近下午五点,我和埃里克差点冻成冰棍,车才再次启动。
天已经完全黑了,皮卡车载着猪肉和无线电、以及我们两个冻僵的人摇摇晃晃回到了琴声,远远的,不见灯光,不闻人声,空气中没有弗兰克那招牌的肉饼香气。当我推开门时,弗兰克于黑暗中低头坐在大厅里,花白的头发垂在额前,胳膊肘搭在临近的餐桌上,街灯渗进的黯淡光线中他的剪影在细微颤动。
他在发抖。
“弗兰克?”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我走到他面前,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营业?莉莉呢?”
仿佛回过神,弗兰克猛地打了个冷噤,当他抬头时,沟壑纵横的脸上泪水一片。他张了张乌青的嘴,看着我,声音就像是从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莉莉,莉莉......莉莉她,她死了!”
我听到,身后埃里克后退一步,撞在桌上摔倒在地的声音。
第27章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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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你弄错了!”埃里克连滚带爬扑倒弗兰克身上,揪住他的衣领,哭着嘶吼道:“她怎么会死呢?她不是说要来上班的吗?你从哪里听来的?!”
“警察......警察说的,他们已经来过了,莉莉,莉莉死在家里。”弗兰克老泪纵横地嗫嚅,乌青的嘴唇直颤。我只觉得头痛,一股寒意冲上了头皮,拔着千百根头发。
“我不信!我不信!你说谎!”埃里克转身就从我手上抢走了车钥匙,要赶去莉莉家,我反应过来从后抱住了他。
“埃里克,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见鬼,你放开我!”他的挣扎无异于拳打脚踢,我伤没好,招架不住他,只能狠下心自后给了他一肘击,让他陷入短暂的昏迷。
把他放倒在一张椅子上,我问弗兰克到底是怎么回事。弗兰克擦了擦眼泪,解释道:“她到中午都还没来,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挨到客人都走了,我向她家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警察。”
“他们说她从楼梯上摔下去,扭断了脖子。”
弗兰克再度泣不成声,哀婉着莉莉年轻生命的消逝。埃里克醒来后就发起了烧,一下午的受冻与精神上的打击让他开始说胡话。我不得不把他送到临近的一处诊所去。第二天,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警察局,在停尸房里见到了莉莉的尸体。
“她只剩下一个跛脚的远亲,在乡下。”警察说,“您来了也好,帮忙料理一下后事。”
我掀开莉莉身上的白布,警察皱眉地制止了我。
“先生,这不允许。”
我快速扫视了一眼莉莉的身体,除却扭曲的脖颈处有淤血的痕迹,身体其余部位没有明显的外伤,法医的鉴定也没有中毒的表现。莉莉的房东给出了证词——就听见一声尖叫,接着便是滚下楼梯时轰隆轰隆的声响。他正在院子里除草,等他跑过去后莉莉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都怪高跟鞋。”房东说,“她不该穿这样的高跟鞋。”
莉莉的遗物中,质地细腻的羊皮高跟鞋在日光灯下泛起温和的光泽,那是她新买的鞋,为了不在地下舞厅被人看不起。我放下白布,向警察道歉并道谢,表示自己会全力配合帮忙处理莉莉的后事。从警察局出来后,我沿泥泞的街道朝河边方向走。寒风刺骨,好像又要下雪了。我点起一根烟,瑟缩着拢紧了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