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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54)

作者:美岱 阅读记录

我说过,在他稳重的军官表象下,他喜欢玩一些小把戏。幸亏在冬天,我可不想让人看到我腰上那些斑驳的红痕。

“最近学习怎么样?”我纯属没话找话,但逗一逗埃里克这小子总是很有趣,他是个过于紧绷的年轻男孩,承担着父母寄托于他身上的美好愿景。“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埃里克说过,这样才能让父母从失去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中的悲痛中走出来。

可家境贫寒又让他不得不外出打工,当时他来琴声应聘时,支支吾吾地只提了一个要求,允许他在闲暇时间看书。将近一年,这个当初拘谨的、沉默的年轻人已经开始“管教”我这个老板了。他时常说我做的账不能看,当心被税务人员找上门。

“不怎么样,莉莉和你都不在,我要干的活儿太多。”埃里克转动方向盘,皮卡车拐弯,行驶在左岸滨河大道上。易北河岑寂无声,仿佛尚未从雪中苏醒。

“以后提拔你做餐厅经理。”我笑嘻嘻地说。

“你认真的?”埃里克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想当经理?”

“经理?老板,咱们餐厅总共只有四个人!我当经理管谁?你就是想压榨我的剩余价值,让我给你多干活儿,而你就可以当甩手掌柜,跟那个苏联人谈恋爱,我和莉莉都看出来了,你不是在医院里治疗,你是在医院里谈恋爱。”

我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我越笑他脸越红,气急得皮卡车都在打滑。

“喂,说话要负责啊,什么榨取你的剩余价值,我又不是个资本家。”

“你想当资本家。”

他一副鬼精鬼精的模样,我乐得不行。回到餐厅,风铃叮铃叮铃,弗兰克连忙从后厨小跑出来。

“终于回来了,终于......”他激动地在围裙上搓手,拉住我的胳膊问我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说我恢复得很好,但就是还不能干重活儿,弗兰克现出犹疑不定的神色,忧心地说:“雪停了,过几天又有生意了,肉类库存不够,肉饼就没法儿做,没有奶酪,凝乳煎饼就跟不上。前几天还有客人要点柯尼斯堡肉丸子呢。”

“要求还真多。”我说。

“苏联人喜欢。”弗兰克憨厚地笑,“我还得学做几道俄国菜,他们爱在河滨闲逛。”

我思考了一阵,的确,得把货品跟上,太过消极的营业态度会让餐厅惹人怀疑,刚好罗伯特那边又不得不去一趟,事情得交接,还得说清楚。于是我打了个电话后对餐厅里看书的埃里克说,叫他明天和我一起去屠宰场。

“屠宰场?”他惊讶地问。

“怎么,不愿意去?”

“不,不是,我去做什么?”

“当然是搬货,你这小子,我们请不起别的工人。”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继续看他的书。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他就在楼下给皮卡车的轮胎套铁链子了。由于中午店里只剩下弗兰克,我给休假在家的莉莉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过来一趟。

“中午么?”她鼻音很重。

“没错,要会有客人来,弗兰克可不能招待。”

“埃里克呢?”

“他要和我出门,我给你加工资,亲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会来的,老板,我会的。”

我挂了电话,埃里克打我身边走过,他拿着铁锹,铲完雪后双手冻得通红。我叫他先上车试一下发动机,他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

弗兰克捧着杯热茶站在门口,鼻尖冻得通红:“埃里克是嘴硬心软的孩子,你在里面的时候,他跑去当初介绍你到捷克人那买酒的施耐德先生家里讨说法,可施耐德先生哪敢惹上这麻烦,对他闭门不见,埃里克就守在他餐厅门外闹,直到施耐德先生把他给狠狠削了一顿,他这个孩子心眼儿实,那天我把他带回来时,他一动不动,我和莉莉都以为他被打傻了。”

“施耐德打了他?”

“他闹得太过,要施耐德去史塔西作证,不然就不让他做生意。施耐德好说歹说没用,最后发生了口角。”

我看向正在尝试启动发动机的埃里克,厚实却破旧的棉服下是他瘦削的身板,两颊内陷,面色苍白,活似个苦修士。他长着副聪明样儿,性格却非常死心眼。皮卡车咔咔地启动起来,扬起一团尾气。他从车窗里朝我招手。

“路上积雪多,你们要小心开车。”弗兰克说。

我围上围巾,点了点头,“别担心,研究你的俄国菜吧!今天绝对带好货回来!”

这次我来开车,埃里克挪到了副驾驶上,帮我擦挡风玻璃。按理说带埃里克去屠宰场是个相当冒险的行为,但和罗伯特商量后,他说总是我一个人来过于刻意,偶尔带上员工还能避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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