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175)
“对不起,我不想惹你伤心。”萨连科笑着把我搂进他的怀里,我们一同盯着炉火沉默着。直到一截柴火吧嗒一声从中段成两截,窜出团稀疏的火星子来。萨连科伸手抚摸我的脸,在我耳畔以极低的声音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依旧靠在他胸膛,段成两截的柴火烧得更旺了。一种强烈的温暖、却并不算炽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我要救她。”我听见自己清晰的声音。
“和他们一同找到她,确认她的安全,站到她的那一边,救下她。”
第93章 Chapter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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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奇南希背叛的原因,这并没有什么需要去探究的。尚且不谈论绝对论和自由意志的问题,人都是有意愿的,有意愿,就可以做出选择的。而要是问起意愿的原因,这恐怕就是个哲学问题或者心理学问题了,有时候人的背叛就像在并不口渴的时候喝上一口水一样,并非出于本能,也没什么别的特殊的动机,也许就只是因为这杯水在眼前,手能够得着,所以就端起来喝了。就是这么简单。
而事事都要通过理性去分析的话,往往要不就是永远得不到答案,要不就是答案会残酷得令人难以想象。所以我不去探究,过去的探究已经让我遭受过难以承受的代价了,我明白其中道理。
只是仰望这簌簌而落的雪,我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很冷,冷得像俄国人传统的流放之地。如果她也在这片土地上的话,我希望她可以不要这么冷。
要戴上围巾、戴上手套、戴上毡帽,就像你曾经嘱咐我的那样。
要有篝火,用回忆焚烧,那些痛苦的过去,连同罪孽焚尽在火焰里。
“我的南希。”
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我向萨连科提出索要装备的正式流程,在得知我的需求后,他自然毫无保留地给了我格鲁乌最新的战术装备。只是他总是怀揣着担忧,成日拧着眉头,总是看我两眼又欲言又止,最终把呼之欲出的腹稿又吞进肚子里回温。
出于宽慰他,我一再告诉他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你不得不做的事情。她对你来说就像亲人,就像母亲。”
母亲?我细细咀嚼这个字眼,多美丽的发音,两个音节“MAMA”,无论是“Mother”或者“Mutter”又或是“мать”,从孩子嘴里叫出来的都是“MAMA”。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单纯的两个音节,因为是婴儿在嗫嚅中本能就可以发出来的声音,所以冠之以第一眼见到的人。
“妈妈……”我轻声念着,想起了布鲁克林的那个寒夜,我把她从浴缸里捞起来时,贴在她凉冰冰的乳房上,妄图可以听见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妄图她可以给予我回应。
原来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结束,女人在我生命里留下了一道不见尽头的刻痕。
我救不了那位母亲,所以我必须得救这位母亲。
“你明白的吧?嗯,罗曼,你明白我的吧。”透过泪水,我凝视萨连科,他站在我面前,被光晕模糊着。
“我明白,没人比我更明白。”
他曾把我抱在怀里,捅向那幻象一刀,如今,我该自己拿起匕首,刺向那其实从未战胜过的过去。
于是我等待,等待,我耐心地等待。
1962年敲响钟声,广播里放着新年音乐,萨连科在卡尔斯霍斯特的晚会上无法抽身,我便也为这所谓的新年夜兴致乏乏,尽管知晓第二天一早门口定会出现他风尘仆仆的身影。我该做个蛋糕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嘴里喃喃个不停,或许该用麦片拌点酸奶,让他到来的时候看到我是兴高采烈、焕发着生机的。否则我这副潦倒的落魄模样只会让他感到歉疚,歉疚把我一个人丢下,可他还有什么能为我做的呢?
我们都知道,他做的足够多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我吓了一跳连忙抓起听筒,却只有绵长的白噪音。一阵简单的思索后我便心领神会,随即穿戴整齐,围上围巾,同时在我的大衣之下藏了尽可能多的武器,戴上帽子,我留下一张自己出门散步的便条,随即顺着公寓后侧的排水管道爬下了楼,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东柏林街头。
没走几步,临街的某处电话亭里传来响声,我在四顾确认无人后钻进了电话亭,果不其然,接听后传来了伍德的声音。
“有线索了。”他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捺住激动,说:“哪里见面?”
“北郊的老地方。”
“好。”我点头后挂了电话,转身朝不远处的一座停车场走去,在那里萨连科早就为我准备了一辆满油的吉普车。而在停车场附近则有个冷冻库,有个关键的东西在那里等待着我。我将其取出后装入了吉普车的后备箱,用海绵和衬布固定好了位置。在冷冻库静待半月后,于这新年之夜我真心祈求它能发挥到它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