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174)
伍德挑眉,点起了一根烟,“来找你的原因,很简单。南希·略萨是中情局的资深特工,比我的经验都要多得多,想找到她可不容易,对付她更不容易,她有足够的招数来应对我们。而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那些套路的该是她曾经最亲密的搭档,也就是你。”
“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
“放心,谁都不知道,没人知道。”伍德瞥了一眼,“但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她的,到时候你可要站到我们这边。”伍德凝视我,微笑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这倒是别出心栽的计划,怎么?想让我帮你们对付她?别忘了她可是我的搭档。”
“曾经的搭档,曾经,这个字眼很重要,那意味着过去,过去就是不复存在的事情,就像你和我一样,难道你对我也有感情?得了莱利,话就说到这里,尽管赫克谢尔先生把你摘得够干净,但想从你和那位苏联人之间找点什么东西出来很容易,只是看有没有必要罢了。如果你能在南希·略萨这件事出力的话,相信我,我们会给你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此番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我无奈地笑了笑,点起一根烟,顺势靠在临街的建筑墙壁上。
“你瞧,不远的地方,就是四点钟方向——别转头,亲爱的,那是克格勃,咱们俩被跟了一路,你得给我点什么东西好让我去交差。这是第一点。”
“其次,”我故作姿态地吐出一口烟雾,“你的条件我的确无法拒绝,很诱人,所以你的事我会帮你们办,前提是你们得给我足够的消息,可别见到了南希才来找我,到时候给人一顿削还怪罪到我的头上来。我当然知道怎么对付她,十几年了,没人比我了解她。”
“放心,你肯定会冲在最前面的。”伍德微笑不变,“刚才的遮阳篷,再去看看,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好了,就此别过。”
伍德朝我点头后离去,我站在原地目送他,眼底淌出冷冰冰的寒意。他倒是打了个好主意。说好听了是要我为他们效劳做个交易,说不好听了就是威胁想拿我铺路。更有甚者,如果他知晓南希的秘辛和我的身世,通过调查不难发现南希对我的感情不一般,那么我又可以充当诱饵这一角色。可谓一石三鸟。
收拢心思,我再次踱步回到方才的水果摊,在伍德方才藏身的遮阳篷后拿到一则情报。随后怀着并不明朗却也不至阴郁的心情往回走。
“还有机会。”我对自己说,“还有救她的机会。”
是的,只要她肯见我,我并不介意就此掉转枪头杀掉伍德。但问题就是她现在摆明了不肯见我,也不给我任何找寻她的线索。
恍惚间我想起那日早晨,她和薇洛奇卡彻夜长谈后,带着一身的露水坐在我床头的模样。那温柔的目光,柔情的话语,如今回忆起来竟都有了告别的意味。懊悔不该只专注于自己,对身边人都如此忽视,要是早一点,也许还有机会拉着她的手,祈求她别离开。
可南希,你为何要离开呢?
当雪开始飘落时,我站在窗前抽烟。夜色一点一点地压了下来,像是来自天空的沉重的呼吸。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碾压积雪行驶而来,萨连科从后门下车后司机驱车离开。他似乎看到了我站在窗前,警惕地环顾四周后,他抬头朝我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穿着苏联深绿色的中校军服,笔挺地站立在被雪淹没的花园小道中央,雪花飘扬在他的目光中,轻轻地落在他的帽檐上。他朝我弯起漂亮的蓝色眼睛,眉梢眼角都是多年来我眷恋的、也未曾更改过的柔情。暖色调的路灯散发出行将熄灭的篝火般的光芒,均匀地铺满他白皙的面容,让他变得透明,充满了老电影中的回旧色彩,好像在朝我走进,又如回忆不可避免地终会消失。
我弹落一截烟灰,回以他笑容。
唇瓣翕张,他似乎在轻声说,别着凉了。
我朝他点头,听话地披上毛毯,不久后他便出现在门口,脱下军帽军服挂在落地衣架后,将怀里的一沓用作借口的资料放在桌上,将我摁在了壁炉前的沙发中。
“很少见你这么忧郁的模样,像个诗人。”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鬓角,“但还是那么漂亮。”
“我都快四十岁了。”
“是我们,亲爱的,一个人漂不漂亮是和年纪没有关系的。”
“我常感叹时间的无情,我都有皱纹了。”
“可你看起来比我年轻很多。”萨连科低垂眼眸,神情淡然:“我是真的老了,或许,是因为疲惫,这让我看起来一点都不称你。”
“你是军人,我就喜欢你这副模样。别再说不称我的话,这话惹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