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164)
将其抛之脑后,我极尽可能地抓住机会和萨连科温存。不敢承认是某种隐隐不安在作祟,我在脑海里全面复盘所见所闻并规划应对之策。我以为这一回可能就是一场大一点的“清洗”,但不久后就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在拥有核武器的当代世界,铁丝依旧能起到可怖的作用。它能隔绝就算核爆炸都不能隔绝的一切,它能让眼泪流淌如河,能让时间绵延至足足万天。
第86章 Chapter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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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联当局再次要求西柏林的美军撤军而遭到拒绝后,乌布利希最终宣布一堵墙将会在东西柏林间建起,当这一消息传出时,萨连科收到了立即回到总部待命的消息。
而那时我和他正在欢愉当中,他一手扶着我的腿,一手接听了秘密电话。挂断后他将目光移动到身下的我,僵硬而缓慢勾出一道苦涩的微笑。
“抱歉,现在我必须得离开了。”
“我们还没结束呢。”我抚弄着自己,示意他继续。
“对不起,亲爱的,我必须得走。”他毫不犹豫地就抽离,我顾不得内心的不快,拉住他的手,问:“发生什么了吗?”
“嗯。”他点头,“恐怕这回……要建起一堵墙了。”
“墙?”我赤身坐在床上,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萨连科快速冲洗了身体,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扣衬衫扣子,眉眼处有挥之不去的凝重。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岑寂的屋内,他的呼吸声很轻,与方才性|爱欢愉中的炽烈判若两人。他在担心什么,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上面说,有一堵墙要被快速建起,彻底隔绝东西柏林,我得参与部署工作。”他转身再度坐到了我身边,似是下定决心,摸着我的头,“也就是说,当柏林被分开后,东柏林内部恐怕要经历新一轮的彻底的清洗,阿尔,如果我被事务缠身,怕是无法在城内保护你。”
我根本来不及消化所谓“墙”的含义,萨连科低下了头,滞涩地说:“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我希望……你能……安全……离开。”
“见鬼!”我猛地推开他,“我才不要离开,你为什么说这种话?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保护了?”
“这回,不一样。”喉结艰难地滑动,他凝视我。
我摇头,叫他迅速离开此地回总部待命,等工作结束后再来找我。我会在这里等他,哪里也不去,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要他回来。
“真的?”他难以置信地问。
瞧,他根本不愿意我离开,只是假意惺惺地给我一个逃走的选择。他难以正视自己的内心,害怕承担不能接受的结果。一想到他对我如此没有信心,我气得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你答应我。”他急急忙忙地抓住我的手,“一定等我。”
“当然,你这个笨蛋。”
“我是笨蛋,我总是害怕。”
“我向你发誓。”我说。
“别,”他连忙吻住我,“你说过,发誓要下地狱的,我不要你下地狱。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
他咧开嘴笑了笑,苦涩顿时焕发出希望的明朗。他在我脸上吻了吻便依依不舍地离开。当他走后,我收回对他的思念,独坐在这隐秘的公寓里出神,从不多的信息量当中整理出令人震撼的现实。
一堵墙?
这似乎有点超出我的认知,大概我从没想到人类可以疯狂到这种程度,分裂一个国家后,又要强行分裂一座城市,还是用这种最朴素也是最直接的方式。这就好比一栋公寓非要用挖掘机挖出一个通道,不幸的中间地段家具七零八落地散落,钢筋铁皮张牙舞爪地挂着被切割的地毯,残垣断壁两边的人由于过度惊讶愣在原地而毫无办法跨越这罅隙。
恍惚间,柏林成为了一座快要坍塌的要塞。
我走在这要塞的中央,军车从我身边驶过,还有惊慌失措地朝边界跑去的人们。女人们牵着孩子,男人们提着行李,有代步车的堵在路上接受盘查,而有的年轻人直接踩上了脚踏车,四起的叫声如枯叶般在地上刮起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我知道这来自于恐惧。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却又都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逃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他们手里有枪!”
“……”
耳边的嘶喊声消逝之后,便是卡车轰隆驶过街道的声音。燃烧后的汽油味让人眩晕,引起阵阵反胃。卡车货箱上,巨大的铁丝线圈在八月中旬冷淡的阳光下泛起地狱般的玄色,暗示着某种悲惨的命运。我的双眼被刺痛了,眯着眼睛躲进街边的啤酒馆,在酒香与唉声叹气中用自己的目光记录这一切。一种神奇的使命感趋势我朝边界走去,我该记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