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行人(84)
“喔,”喻衡伸了个懒腰,然后跟他抱怨道,“你们小区真的太麻烦,搬出去也要条,搬进来也要条,幸好门卫没换,我跟他好说歹说他才放了我一马。”
又问道:“你吃饭了吗?”
周维轻摇摇头:“还没。”
喻衡慷慨地起身,往厨房走去:“那刚好,本来不想给你留的,但是我今天烧的土豆汤实在太过成功,决定赏赐你一碗,希望你努力学习。”
不过喻衡没有成功走到厨房,路过门口时周维轻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在这个熟悉的门口,用以往从未有过的力度,漫长而沉重地拥抱了喻衡。
而在一天前,朱婉仪还在电话里追问:“安排?什么安排?”
“我要搬家。”喻衡回答。
“你又要搬回去啦?”朱婉仪惊讶道,“上次你不还说你不要搬,断租要赔一个月房租的?”
“上次我是这么想的。”喻衡回答。
但此刻他的视线穿过房间内混乱的人群,又好像穿过了更多景象。
他现在的眼里只有形单影只的周维轻。
“但是我想陪陪他,”喻衡最后说,“想让他还是有家可以回。”
第38章 轮廓
元旦结束后那一周,喻衡得了个重感冒。
除了上次意外食物中毒外,他大概有五六年没有生过如此严重的病,不得已请了两天病假。
连周维轻都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在假期晚上不知节制。
对此喻衡倒是不屑一顾,瓮声瓮气地反驳道:“别想太多,你也就那点能耐。”完全忘记自己在两天前一边求饶一边破口大骂周维轻太过禽兽。
好在喻衡生病这两天,周维轻也没什么行程,就守在家里,十分钟摸一次喻衡额头,二十分钟给喻衡倒一杯水,电子体温计一直不离手,时不时就凑过来“滴”一声。
反而把喻衡伺候得有些不耐烦:“周维轻,你怎么这么闲,你能不能努力工作,要是我又失业了怎么办?”
周维轻专心地给他泡着冲剂,闻言毫不在意地回答:“你放心,就算我俩同时停工,版权费也应该够我俩吃一辈子。”
喻衡对此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不服气地任由周维轻把水杯塞进自己手里,然后把自己裹成了客厅里的一个大型粽子。
自从喻衡搬回来之后,屋里的格局也有了一些变化。
在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里,喻衡很怕自己干扰了周维轻艺术化的布置,行李都安安静静摆放在杂物间里,平时的生活用具也尽量参照对方的摆法,一人占一边,像是复制粘贴,又泾渭分明。
而现在,光喻衡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偶,就散落在客厅的各个角落。那对滑稽的大眼青蛙父子,大的正耀武扬威地挺立在周维轻摆满昂贵黑胶的置物架上,小的正被喻衡抱在怀里,成了粽子馅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周维轻把工作室的设备都逐渐挪到了客厅里,为此特意在墙上装了一层隔音装置。
这天是第一季度的前几天,是周维轻每季度例行跟他母亲通话的日子,原本应该是一月一日,但整个元旦节他母亲都在寺庙里。电话拨通前,周维轻似乎有些犹豫,转头问喻衡:“你要听吗?”
喻衡把青蛙儿子搂得很紧:“你就在这儿打吧。”
通话的内容跟过去基本一致,周维轻照常询问了对方身体如何,有没有经济上的困难,而对方否认之后,说了几句云里雾里的话。
喻衡在旁边听得恍恍惚惚,中途实在没憋住,咳嗽了几声。
周维轻母亲听见了他的动静:“你旁边有外人?”
“嗯,”周维轻没有避讳,“不是外人,是我爱人。”
对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答话。直到通话时长快要结束,匆忙说了一声“菩萨慈悲庇佑”,然后挂掉了电话。
喻衡倒有些紧张:“她不会排斥我吧?”
“不会,”周维轻答得很笃定,“她不排斥任何人,也不喜欢任何人。”
喻衡轻轻点头:“你以前会因为她难过吗?”
“也许小时候会吧,”周维轻思索着回答,“但太久了,记不太清了。”
喻衡平静地“嗯”了一声,半晌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艰难地挪动过去,把头蹭在周维轻颈窝里。
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喻衡睡得不太安稳。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又能清楚地感知到梦境。
还是那个梦,虽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来过,但他非常明确是那个雨天,他跟着周维轻坐上公交回家,在铁门两人齐刷刷摔了一跤,让他懊恼不已。
在收拾完杂酱面的包装盒后,喻衡在门口停着没走,对着年轻的周维轻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但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