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少女 (出书版)(50)
作者:[日]森见登美彦/译者吴曦 阅读记录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日)
今天到底干了什么呢……明明懒懒散散的,却累坏了。毫无成果。
熬了夜却一早九点就起床,忍着睡意跑去寿司店,却发现今天是下午四点起的轮班,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从此刻起我已经丧失了一整天的干劲。去附近的面包店搞了点早餐,读了会儿论文,空想了会儿报告的要点,然后睡着了。《朝日新闻》的小哥把我吵醒了,我只记得睡昏了头,心不在焉地把报纸续订到了十二月,之后几乎一直睡到了下午。最诡异的是睡了那么久还困。
下午三点半左右,明石君来了,我把小说新作交给他。“一到这时候就郁闷起来了。”明石君说。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星期一要来了。”对逍遥自在的我来说,这种郁闷暂时还与我无缘。“我会努力看的,给你写二十页的读后感。”明石君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四点起在寿司店工作。今天来了很多新人,而我是老员工。我费尽心思不让他们发觉我这老员工是多么不可靠,却觉得心力交瘁,最终彻底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成功获得了众人的蔑视。电话从六点到七点响个不停,让人来气。土用丑日吃什么寿司啊!你们乖乖给我啃鳗鱼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困,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累。明明吃了鳗鱼又喝了红蝮蛇饮料啊。是不是过于滋补,把身体给补坏了啊?脸上怕不是会长痘。
洗了澡之后,想着今天就早点睡吧,就铺好了被子,刚钻进去,明石君就发来了邮件。得知他已经把下午刚拿到手的小说看完了,我无比惊讶。在精准地指出一些矛盾点之后,他写道:“说真的,最后不知怎么看哭了。”我不确定结尾是哪里打动了他,总之回复说:“看来你内心还残留着纯洁的部分啊。”他便回复:“是啊。我是永远的cherry boy(樱桃男孩)呢。”
七月二十八日(星期一)
只因为九点要去北部食堂吃早饭,我就打算顽强地活下去。这肯定是有毛病,我明知自己有毛病,却无可奈何。
今日也没做实验,慢吞吞地写报告过了一整天,总觉得特别幸福。
北部学生协会二楼小卖部的结账处来了一位叫×小姐的女店员,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露出西伯利亚冰雪女王的表情注视着虚空,会用毫无感情的冷漠嗓音说着“谢谢惠顾”,同时似可怕的机械般高速处理掉顾客。在此期间,她双颊的肌肉像是用钢筋强化过一样,纹丝不动。我从五月份起就注意到她了,如今排队等着×小姐把自己冷酷无比地处理掉时,反倒有一种想赞叹“啊,×小姐!”的暗喜之情。然而今天的×小姐却与隔壁收银台的店员聊着天露出了微笑,对排队的我也是难得地和颜悦色。“不行啊,×小姐!再冷漠一点!不要那么轻易就笑了啊!”我在内心中呐喊。这就是变态的日本一夏。
今年夏天,我爱喝的三得利“碳酸少年”不知不觉从北部食堂消失了。但是肯定还有其他店在正常卖的。
今晚本打算一气呵成写完报告的,但又忍不住偷懒,沉迷于阅读佐藤哲也的《妻之帝国》和莎士比亚的《李尔王》。
七月二十九日(星期二)
我始终觉得莎士比亚的《李尔王》是杰作。别看我大言不惭的,其实我根本不熟悉莎士比亚。全因母亲曾经专攻英国文学,读过莎士比亚,而我也受她的影响,读过《奥赛罗》《麦克白》《裘力斯·凯撒》《理查德三世》《仲夏夜之梦》,还看过四季剧团演的《威尼斯商人》。不过,大多数内容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唯独《李尔王》是特别的。
李尔王被坏心眼的女儿们赶出门,在电闪雷鸣的荒野中徘徊,最终逐渐发狂的高潮场景非常出色。重读《李尔王》还是对它的帅气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想朗诵出来,但自己这软绵绵的嗓音一点都没气势。还是用眼扫过台词,侧耳倾听脑中响起的声音更好一点。李尔王的小女儿名叫考狄利娅,听起来非常漂亮。而惹人厌的两个姐姐分别叫高纳里尔和里根,就很容易辨别了。“高纳里尔”从语感上听起来就像个坏人嘛。或许就是因为叫这个名,性格才扭曲了。
我的研究室里有个姓Y的女孩,是过去在步枪部时的后辈。她有一个跃动的灵魂,又有点天真,总会唐突地说出意想不到的话。前几天,她说要参加一个三得利的“策划竞赛”,必须凑齐四人才能参赛,所以我也不得不参加了。在Y小姐监督下,我们强忍着拍了丢人的照片(假装在喝三得利产品),才总算得以释放。顺带一提,前天三得利还发来了邮件,说:“虽然还未确定是否入选,但是为了筛选参赛者,希望做个面试。请两名代表来东京面试。”于是今天Y和H两人就去了东京。S君与我只期盼着“请一定要落选”。
教授说在暑期的每星期二都要开展生化学教科书的轮流朗读会,我们纷纷出谋划策想让教授把这事忘了,可惜努力化作泡影,今天举行了第一回。然而大部分学生要不是去了东京就是回了老家,参加者包括教授在内只有五名。好忧伤。然而对基础都没打好的我来说倒挺有益处。教授挺高兴的。
傍晚完成报告后,心情愉快。
还以为真的已经出梅了,没想到又下起雨来。话说回来,今年夏天为什么这么凉快呢?七月二十九日的住处凉爽宜人,简直是异常情况。今年的农作物没事吧(稍微装出点农学系的样子)?
对了,父亲在周末好像又爬了稻荷山,又去御剑神社抽了神签。他还特地发邮件来告诉我结果。
“祈愿全家七人健康,幻想小说大奖大获全胜(7/26)。”
“御剑大神抽签(十三号大吉)好极。”
“诏:大神附体,荣华无限。乃诸事如愿之吉兆。当为世为人,尽己之所能。”
七月三十日(星期三)
今天也是在研究室里懒洋洋地写报告。今天有选拔会,新潮社说会打电话来,也不知会几点打来,让人很难受。不过报告倒是顺利完成了,和H一同去提交了。非常痛快。
最近一个月里,我已经想得很开了,但到了当天终究还是坐立难安。我没头没脑地在农学系的楼里来来回回又四处抽烟,在研究室里把教科书推到一边,一个劲儿地看《超能力魔美》。我彻底暴露出自己的器量之小,还好没有人看到。到了下午发生了灵异现象,北部学生协会楼上传来了念经一样的声音,我四处转悠调查了一遍,结果没查清是什么情况。
最后我等到晚上七点都没来电话,擅自闹起了别扭:“看来是落选了。他们联系落选人的效率真低啊。明明说好了会联系我的,太冷漠了吧。”接着回到了住处。一边嚼河童虾条,一边喝啤酒,还看了电影《乒乓》。
喝到微醺的时候,十点左右,我才发现有一通电话留言。我心想着“哎呀”,听了那段留言。是熟悉的编辑在说话:“我是新潮社的×××。呃……选拔会刚刚才结束。呃……恭喜你获得了大奖。关于奖项呢……”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放,而我陷入了神经错乱。
“咦咦咦咦?”我脱口而出,又在屋子里兜了一圈。由于四叠半房间中不方便活动,便莫名其妙地跑到隔壁房间,又跑回来。我实在不相信身处在现实,心想“在直接电话确认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又重新给编辑打了个电话。结果,确定得奖是真的。对方命令我八月一日去东京接受“读卖新闻”社和“小说新潮”社的采访,我满口答应了。我已经明白了这是真的,但仍然不相信这是现实。
接着我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咦?大奖?你得奖了?”母亲话音刚落,妹妹就“哦”地欢呼起来,父亲假装冷静地说:“你别得意忘形了。你的本分可是学好农学。”但话里还是带着喜悦,像是在说:“你瞧!御剑神社的神签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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