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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与少女 (出书版)(4)

作者:[日]森见登美彦/译者吴曦 阅读记录


刚巧那时候,电视上也在播放格拉纳达电视台[2]拍的电视剧,父母热情十足地把节目都录下来了,也是促使我沉迷福尔摩斯的一大要因。由于我年纪实在太小,同时接触两个版本,使得杰里米·布雷特饰演的电视剧版福尔摩斯与原作的福尔摩斯在我心目中浑然一体,毫无差别。

随着年纪增长,我的个子也越长越高。有一阵子也曾打算不再痴迷福尔摩斯。这种想法作祟最严重的时候,恐怕就是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福克纳和夏目漱石这些文学巨匠作品的时期吧。经过了那样一段时期,我又回去重读福尔摩斯,却发现那位不朽的名侦探丝毫没有失去光芒,而是堂堂屹立在原地。他的光芒甚至比过去更耀眼,让我惊讶不已。

我最喜欢《五个橘核》开头描写福尔摩斯与华生在贝克街度过暴风雨之夜的情节。角色与细节环环相扣,而细节又与世界环环相扣。在我心目中,伦敦孕育出福尔摩斯的时刻就是不可磨灭的经典瞬间。福尔摩斯的伦敦,是柯南·道尔幻想中的伦敦。柯南·道尔的幻想力太过强烈,使得我们也对他所幻想的世界心驰神往。

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曾经逃出研究室,整个人精神恍惚,那段时间我去了英国一个月左右。我每天一边妄想,一边在伦敦四处闲逛,翻阅平装本的福尔摩斯。我在街头的烟草店里买到了少年时代心心念念的烟斗才回了国。

如今我都很珍惜这个烟斗,可是一次都还没用过。

(《小说 野性时代》2015年1月号)

[1]《五连者》即日本朝日电视台特摄片“超级战队”系列中的首作《秘密战队五连者》。——译者注。

[2]格拉纳达电视台是英国的独立电视台之一。——译者注。

四叠半中的内田百闲

我第一次动笔写故事,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契机是与同学一起在某个活动上表演连环画剧,同学与他的父母负责绘画,而我负责写剧本。

我对其中的乐趣食髓知味,让母亲买了原稿纸,开始写起文章来。我应该是受了爱读的姆明童话、宫泽贤治,还有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影响,可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什么才是决定性的动机了。总而言之,这份原始体验告诉我,从自己的文章中诞生出另一个世界是如此纯粹的愉悦。到了青年时期,我开始对(自己臆想中的)“所谓文学创作”眉来眼去,以致迷失其中,反倒成了苦涩的回忆。

上大学之后,我也窝在京都北白川的某个四叠半房间里,一个劲儿地写东西。还没等我写出能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学生时代就已经逝去。

这样下去恐怕是当不上小说家的。正当临近放弃的时候,我与内田百闲的作品重逢了。高中时期我也曾经接触过一次,可当初还无法理解其中的趣味。而当我在京都那逼仄的四叠半房间里阅读时,才发觉百闲实在是让人回味绵长。只要能追随百闲的文章而去,我就别无所求。一个崭新的季节就此到来了。

内田百闲大致来讲有两种文风。第一种的代表作是《萨拉萨蒂的唱片》或《山高帽子》,会不厌其烦地描写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受。另一种的代表作是《阿房列车》,虽然愁眉苦脸的,但藏着开玩笑一样的幽默感。

不论是处于哪种风格,最大的魅力还是在于文章本身。

当时的我能切身感受到的,就是百闲能仅靠文本来创造一个世界。读者可以体会到,他不想写的东西就一个字都不会写,创造出的是个纯粹而诡谲的世界。可以说那是个描写对象与描写工具一拍即合的世界,也可以说是个文本消失后就空无一物的世界。过去我从未读过如此任性的文章,便决心也要像他一样写作。至于我能否写得像百闲一样好暂且不提,至少我有了明确的前进方向。从那时起,我所写的东西就渐渐变了,也第一次写出了能让自己满意的小说。

因此,每当我对写作有所迷惘的时候,就会读读内田百闲的作品。

(《小说 野性时代》2016年1月号)

让孩子睁眼的方法

——本上雅美《眼镜日和》解说

读了本上老师的文章,就让人想起孩提时代。

小孩子其实过得并非那么无忧无虑。他们和成人一样,生活中充满了烦恼。长大成人之后回顾孩子的烦恼时显得很不值一提,但那只是表面如此,对当事人来说可是生死攸关的。痛苦的时候异常痛苦,害怕的时候也异常害怕。孩子的日常是惊险万分的。

他们会因为游泳课将近而苦恼,因为放学路上绕道迷路而哭泣,因为电影《僵尸小子》的预告片太吓人而睡不着。坐上万博乐园的摩天轮,会因为太高而哭泣。他们被妹妹的法国洋娃娃吓得东躲西藏,又被弟弟心爱的小丑人偶吓得魂飞魄散。

担惊受怕,哭哭啼啼,回想起来真是一段充满恐怖的岁月。

光是苦恼自然有失偏颇,相对地,开心起来也是无止境的欢乐。至于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解释了。孩提时代就是那么开心。

那究竟是何种原理呢?

即便是普通的星期天,也会一大早从床上蹦起来,像颗被弹飞的豆子一样冲出家门,而且还乐呵呵地笑着。无论如何也不会一个懒觉睡到将近中午。感觉真是快乐得一刻都不能安静下来。他们生龙活虎,满地打滚。

光是活着就觉得很开心。

处于这种境界的孩子们很乐意出门露营。那种让脑浆沸腾一般的快乐,绝非成人能够想象的。

森见家有每年夏天去滋贺县深山中露营的惯例。我们一大早起来把行李装进车里,由父亲载着大家一起出门。从大阪到滋贺并不是很远的旅行,但小孩子却会认为是出远门,心想“要出门去大冒险了”。

如今都能隐隐约约地记得那个早晨。

我睡在床上做了个有关蝴蝶标本的梦。从梦中醒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百叶窗缝中透入了耀眼的晨光。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今天是出去露营的日子”。下一个瞬间,毫无夸张,我真的翻身跃起,朝着睡在一旁的弟弟大喊:

“翔太!到早晨了!”

“好哇!”

听到我的声音,弟弟也在一瞬间跃起。

接着,我们两人一起冲出了房间。

想要回忆孩提时代难以置信的快乐情景时,我只需要想想那个早晨就足够了。

在这本书中,本上老师写到了由母亲驾车,千里迢迢从大阪前往山形的逸事。甚至连小兔子“兔五郎”和乌龟都一起上了车。要是我小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大冒险,究竟会有多么激动呢?

我想一定会因为太过兴奋,当场喷出鼻血倒地吧。

小孩子都是贪吃鬼。

而本上老师也是个贪吃鬼。

“我爱死炸肉饼[1]了。”

由这一行字开始的《挚爱炸肉饼》的小故事非常厉害。

首先,第一行字“我爱死炸肉饼了”就令人生畏。让人觉得“啊,我中招了”,就像是吃了一记居合斩。开头都这么写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句话仿佛是仰望着春日青空娓娓道来,又藏着一种不容分说的毅然之感。

“原来如此!”读者不得不如此赞叹,“你真的很喜欢炸肉饼呢。”

而且,没有比这更让人想吃炸肉饼的文章了。假如有“如何把炸肉饼写得更好吃”的国家测验,那这篇就是范文。

这篇文章并没有细致入微地描写炸肉饼的魅力。再说了,哪怕细致入微地去写,也写不尽炸肉饼的魅力。越是分析,就会离炸肉饼的本质越远。这本书里写的是“炸肉饼在何种状况下能够成为地球上最美味的食物”。

所以才能让人觉得这么好吃。

“刚出锅,热腾腾的哦。”

老板娘妹妹的这句话,戳中了我们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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