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池山庄不是皇帝,却又是西北隐隐的皇帝,北边来人,自然没法越过明池山庄,明面上也不敢说是招安,只说是派使官过来拜见明池山庄。
明池山庄的那位女庄主心里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她也不阻拦,爱请谁过来便请谁来。使官来了没多久,西风寨的大当家便也到了,同那位使官又是握手又是笑着说话的,女庄主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面上并不显,她道:“大人要请哪些寨主过来,写好帖子,我使人帮你发出去便是。”
“多谢多谢!”使官还是极为忌惮这位人称“女魔头”的女庄主的,这样的乱世,一个女人,不仅将明池山庄撑了下来,还屹立不倒,必不是常人!这位使官今年三十多岁,小时候就听闻过明池山庄明曜庄主的响名,据说这个女魔头是明曜的徒弟,功夫就是那个明曜教的,杀人极为不眨眼!
使官就一文官儿,很有些怕她。
女庄主笑笑,利落地转身便走了。
她带着身后两位婢女走出大厅,抬头恰好看到天边残阳红如血,她的眼睛忽然一红。
她的婢女轻声道:“庄主,您,您别难过……”
女庄主吸了吸鼻子,冷静道:“我只是又想到庄主罢了,他当时不许我们跟过去,给我们点了睡穴,将我们留在雪凛城。西域那帮畜生打进雪凛城时,天上的残阳便同今日一样。”
她的两个婢女却是都“呜呜呜”地哭了,她们当时也在,那会儿她们才不到十岁,因为根骨好,被挑来准备当徒弟的。她们跟明曜相处并不多,却也记得当日情景,每每想到必要难过。
女庄主直接顺着游廊往后走去,一直走到明曜原先的屋子外头。
已经空了二十年的屋子,依然崭新如故,她日日派人去打扫。窗下种了株海棠树,花开如火,繁茂得遮住了窗户。女庄主站在门外,却又不敢进去,平静的神色终于多出几丝悲戚。
呆站许久,一位婢女咬牙道:“庄主,那个西风寨也太不安分了!太不把您看在眼里!竟敢越过您行事,还当着您的面与那使官眉来眼去!”
女庄主自嘲而笑:“我本来就不算什么,没了庄主,我又算什么?”
“庄主……”
“我苦苦撑着明池山庄,不过为了庄主而已,这是庄主的心血,是庄主的家,怎能容那些小人践踏?至于谁当皇帝,谁不安分,又与我何干?不冒犯我陇西郡与明池山庄一切都好说,一旦他们把心思打到我明池山庄身上,哼!”女庄主凉凉地笑,“我必杀他全家!哪怕是狗皇帝!皇宫我也进得去!”
两位婢女一凛:“是!”
“庄主为这片狗屎江山连命都丢了,又有谁曾念过他一句的好?!那些狗皇帝脑袋里成日里想的,还是这些狗屎!”女庄主深吸一口气,“你们也需得勤练武,我死之后,继续护好我明池山庄!”
“是!!”
女庄主收回眼神,不再看,回头就走,淡淡道:“与我回去练武吧。”
三日之后,邀请的帖子便全发了出去,出乎众人意外,却是开曜与祝汸的意料之中,这一回的帖子,几乎发遍半个西北,却不包括庆平寨,这便有些暧昧,还有许多寨主有些幸灾乐祸,用以嘲笑庆平寨。
还是那句话,天下才乱了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更改。
哪怕是这些上山当土匪的,也觉着受朝廷招安是一件很荣光的事。
开曜很不以为然,祝汸提醒道:“你心里有志向,寨子里的兄弟并没有,他们也不知你真正想做的事,如今人这么多,你得安抚好兄弟们的心情。”
“嗯嗯嗯!”开曜连声应下,祝汸若是不说,他的确想不到这点。
“西风寨明显是与那朝廷有勾结,他们兄弟俩是读书人出身,信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套,如今又不是两年前,你的威胁渐大,他一定会接受招安。然而朝廷也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个将军当,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协议,你觉着这个协议会是什么?”祝汸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开曜。
开曜略微一想,便很肯定地说:“是我!”
祝汸双眼含笑,开曜继续道:“西风寨若是能把我杀了,就能当将军!”
“没错,你就是那张投名状。”
“我也不怕他的!我们庆平寨已经是西北最大的寨子!上回我们偶然碰上,他们打也没敢打,回身就溜了!”
祝汸摇头:“西风寨这回势必会联合其他寨子。”
“其他寨子能听他的?!”
“从前不能,现在能。一是有你给的威胁,二是有朝廷给出的所谓好处。”
开曜想了想,又问:“明池山庄的那个女魔头能答应?她能看着朝廷在咱们西北这么瞎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