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45)
可待在敬亭颐身旁,她无时无刻不在觉着,纵使天塌了下来,还有这道带着草药气的身影撑着。
不觉遥远,因为他就陪在自己身旁。
浮云卿恍着神,视线重新聚焦起来,是听及敬亭颐嘱咐的话。
“看车。”
她尚有些懵,脱口回道:“看哪辆?”
话音甫落,才发觉自己会错了意。
敬亭颐唇角勾了勾,“街上马车多,您要小心,多看看身旁的车。”
风起花落,白玉兰回旋在空中,随风飘到各处去,随即黯然掉落。
浮俫在北落门前驻足。闹市的玉兰刮不到禁中,放眼望去,这里尽是琉璃瓦朱红墙。
正经、厚重、死板、不起一点波澜。
踅至福宁宫,已是暝暝日暮。
浅黄的圆月嵌在天上,没有星辰相绕,没有树木相映。
光秃秃的,什么灵动的事物都不会出现在福宁宫。
“三哥,今日你见到敬亭颐了嚜。”
官家窝在圈椅里,说道。
“见到了。小六的确对他有意。至于是哪种意,儿子尚不清楚。也许她对敬亭颐的喜爱深刻,也许浅淡,这些儿子都不清楚。”
“那你觉着敬亭颐这厮如何?够不够格,做你的妹婿。”
浮俫心头陡冷,知道官家是在探他的口风,遂回:“不清楚。儿子只与他见过一面,并不清楚他的为人。他的秉性,爹爹最清楚。”
官家仰头望着月亮,若有所思。
“小六不清楚,你也不清楚。不碍事,我心里有数。”
官家无意摩挲着扶手,似是陷入了古老的回忆中。
“其实早先福宁宫也种了几株玉兰,那时朕三岁。玉兰是丁家送来的,随之送来的,还有数位线人,他们监视着朕。朕执政后,让内侍省修缮后宫。第一步,就是把这几株陪朕长大的玉兰给砍了。”
他道:“随即砍的,是无数阻挠过朕的人头。所有不与朕同路的人或事,都会像那几株玉兰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乜见浮俫身形一僵,官家又笑着安慰:“嗳,晚间天凉,朕说的是糊涂话。”
“还不够,还不够。”官家阖目,身子往后仰着。
“得寻个法子,早点让他成为你妹婿。”
作者有话说:
贤妃:去试探你三哥。
官家:去试探小六。
第22章 二十二:牵手
◎给你捂热手。◎
空荡荡的长衢陌巷上,更夫敲梆子的声传得悠远延宕。
“三更天喽,月黑风高,平安无事。”
每走一步,他的背就冷上一分。敲完三更的梆子,他要赶紧踅回家里。
今晚氛围太怪异,他总觉耳旁有个女鬼在喊冤。
冤声呜呜咽咽,是一绺剪不断的头发,把人的脖颈勒死,仍不罢休。
“停。”
垂落的金丝竹帘掩着一道倚在太师椅上的身影。
竹帘外,被折磨得半死的女人没骨似的瘫在地上,血水渍入地缝里。
刑屋里的味道称不上好闻。血水,排泄物,泪水,汗水,交织纠缠,在暖黄的烛光映照下,残忍,怪诞。
刑屋里有千种折磨人的刑具,可竹帘后的人只选了最简单的一种。
鞭笞。
女人血肉模糊,却还存着一口气。
她愤恨地吐着血水,“我不会招,你要是个男人,就杀了我。”
那人却只是笑笑,“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霁椿。”
他澹然道:“可你说的话却不好听。”
他掀帘朝霁椿走来,踩在一片干净的地面上,蔑着蠕动挣扎的霁椿。
“你招不招,于我而言,用处不大。”
霁椿费力动着暴突的眼球,她看不清。面前宣判她的人,高瘦,戴着一个精致玲珑的银面具。
“你要是有种,就把面具摘下来。让你老娘我看看,是哪个狗阉的,做事这么绝。”
她拼命把眼前的人记下,她还存着能从这里出去的念想。她还幻想着,主子会把她救出来。
“你配么?”那人道。随即掏出一本账簿与数叠书信,一并扔在霁椿面前。
“安插线人,做假账,贪污,告密。你以为不招,我就不知道你背后是谁在主使么?”
他没有多说的必要,摆摆手,霁椿站不起来的腰身一下被麻绳提起。她的脖颈,被带着倒刺麻绳一圈又一圈地围紧。
她的脸被勒得红里透紫,眼球凸得几欲要掉了出来。
“嗖——”
忽地无数道冷箭从机关里飞出,一瞬将霁椿刺成了蜂窝。
只是有道冷箭擦过她的切脉,黏稠的血液蓬勃而出,有几滴恰飞溅进那人的衣袖。
他飞快侧身,可那血滴还是在干净的衣裳上留下了痕迹。
他眼露嫌弃,“本来不想换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