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241)
她趴在敬亭颐身边,喊了他好多声,却没听见他的回应。
“敬先生你……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不想做寡妇……”眼泪再难捱住,浮云卿放声大哭。
哭声郁闷凄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洞里遭了什么凶案。
卓旸将悲痛的浮云卿搀到一边,“噤声,噤声。”
受伤中毒的场面,敬亭颐与卓旸都不是第一次经历。
卓旸掏出消毒的药草,摁在敬亭颐的伤处;又撕下白布,利落地把伤口包扎好。
睃见敬亭颐垂落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卓旸无奈地叹口气,拿出一条打湿的汗巾,贴心地给他擦干净手。
浮云卿并没注意到卓旸的动作。她只听见卓旸好心劝了她几句,然而他越是好声相劝,她越是哭得情难自禁。
泪眼朦胧中,好似见敬亭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她是看见亡夫的鬼魂了?
再揉揉眼,竟见敬亭颐朝她走来。
敬亭颐揉了揉浮云卿凌乱的发顶,“不要哭,臣没事。”
哪怕虚弱至此,他仍聚着全部精力,软着话音安慰浮云卿。
不曾想话音甫落,浮云卿哭得更厉害。
敬亭颐耐心地给她擦拭眼泪,“不要哭。”
他虚虚揽过浮云卿的身,指着洞外一株不明显的嫣粉花。
“您看,凤仙花开了。”
他的精力,只能供他说出这一句话。
他还想说:臣找到了您最喜欢的粉。
然而这句并未说出口的话,随着他倾倒的身,一齐湮灭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崖洞里。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那一眼,载着浮云卿惊慌失措的模样。
“敬先生!”
紧接着,他便坠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
千艰难万险阻,总算回了琼林苑。
太医说,好在人送来得早,此毒并未扩散至心脉,敷药疗养半月即可。
浮云卿长吁一口气,她嫌琼林苑没个正经的休养地方,便叫卓旸将敬亭颐护送到公主府。
而她留在琼林苑,处理今日这件凶案。
凶手韩从朗心思歹毒,放蟒蛇与虎兽归林,意欲谋害敬亭颐。
这分明是件摆在明面上的事。可对证时,竟无一人供出韩从朗。
韩从朗手底那帮刺客被禁军包围时,一个比一个忠心,竟都服毒自尽。
而萧绍矩那帮人,明明知道韩从朗的阴险作为,竟都说没看见幕后凶手。
浮云卿不可置信,一口咬定这事是韩从朗所为。
官家淪着茶,叫她不要激动。
“小六,朕理解你护夫心切的心情。但你也不能无凭无据地认定凶手就是韩小官人呐。”官家说,“小六,刺客已死,驸马无恙,那这件事就掀过篇罢。你认真想想,这件事闹大,对两国而言,有半点好处吗?秋猎这等要紧关头,最忌讳出茬子。有什么事,等这阵子过去再说,好不好?”
“不好!”
浮云卿将茶盏“砰”地往桌上一掷。
“这次是敬先生命大,才免去性命之忧。但凡出些意外,他这条命就没了。就算不为敬先生,难道爹爹您就不想为我撑腰吗?他们以为敬先生在南侧林,将疯兽都引至那处,可当时待在南侧林的是我。若非敬先生及时赶到,我早咽气而亡了!好,就算不为我,也得为萧驸马他们出口恶气罢。现在无人伤亡,您说不用计较。要是当时辽国使节遭遇不幸,您还会选择息事宁人吗?”
越说越委屈,浮云卿欹倒在官家脚边,“爹爹,您为甚不相信我呢?”
她的爹爹,曾不顾朝官阻拦,给她建了一座宽敞的府邸,给她增了许多俸禄,与正一品官的俸禄相同。她的爹爹,从来不会叫她吃亏。为甚在这件事上,就要顾及这顾及那了呢?
官家把她扶起身,“小六,这件事水太深。朕愿意相信你。但无论这事因何而起,都不能闹大,必须缩紧风声。当时在场的还有卓旸和驸马罢。这样,朕把卓旸叫来,朕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不是韩从朗所为,好吗?但提前说好,无论结果如何,这事必须掀篇。”
第83章 八十三:秋猎(七)
◎言不正名不顺地属于他。◎
总之, 此事必须掀篇。
浮云卿怔忡道好,“那就让卓先生来,他知道具体情况, 他说的话会跟女儿一样。”
浮云卿瘫在圈椅里,捧着建盏, 回忆着这一日发生的事。
清早,她不顾官家劝阻,跟着耶律行香到东林南侧,正中韩从朗设下的埋伏。
韩从朗站在坡上说, 他原想敬亭颐与萧绍矩在南侧林勾搭, 故而集中凶兽在此。不曾想她误打误撞地顶了敬亭颐的灾祸。
敬亭颐踅足南侧林,与她合力击杀凶兽, 后萧绍矩带人清场。她与敬亭颐抄近路,欲想折回琼林苑。未曾料到,韩从朗又在近路设下埋伏, 她与敬亭颐跳崖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