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240)
敬亭颐说不着急,“会有人来寻您的,您只需在洞里好好待着。此时此刻,待在洞里才是最明智,最安全的选择。”
“不是寻我,是寻我们。”
就算敬亭颐插科打诨地把受伤这事掀了篇,可浮云卿仍旧感到懊恼自责。
“要是上晌我不过嘴瘾,没有硬要跟着行香去东林射猎,之后哪里会惹出这一拨拨糟心事。”
言讫不顾敬亭颐阻拦,走到洞口旁,扒头往洞外打量。
从这里向下俯视,隐隐能看见有几点移动的火星。
再竖起耳朵仔细听,竟能听见禁军喊人的声音。
听得不真切,若有若无的。但既然禁军就在崖底踱步,干脆搏一搏,叫他们知道崖洞里有人罢。
浮云卿侧身瞥眼敬亭颐,“敬先生,你等着,我把禁军叫来。”
继而紧紧摁着崖壁,朝崖底放声大喊。
呼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不断回荡,穿过夜间的凉风,传到禁军副统江舵耳里。
“是公主!”江舵仔细辨声,他不仅耳力好,更生得一双火眼金睛。
确定声音所在的方位后,抬眼环望,霎时望见一处高洞里,冒出个惊慌的人。
“在那里。”江舵指给身后诸位禁军看。
找了大半晌,喊了无数句,总算把人给找到了。
可那崖洞极高,单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架索将人救下。
江舵估算着崖顶与崖洞之间的距离。崖顶离崖洞虽有一段距离,但总比崖底与崖洞之间的距离近。
遂吩咐道:“快去通知崖顶的人,让他们架好绳索,下去救人。”
这厢浮云卿见崖底的火苗动得飞快,想是禁军已经行动起来。
她不敢眨眼,不敢折回敬亭颐身旁,生怕错过任何消息。稍稍往后退了几小步,坐在崖洞边等。
既然敬亭颐还有精力戏谑她,那就说明,这些伤当真不要紧。
浮云卿时不时地往底下扒头,一面跟敬亭颐搭腔说话:“敬先生,你放心罢。禁军就快来了,不出半晌,咱们就能从这简陋的崖洞里出去了。”
敬亭颐说是么,“那很好。”
不知是不是俩人离得远的缘故,浮云卿觉着他的话声比先前虚弱了些。
她不敢动,全神贯注地观摩着崖底的情况。
“敬先生,你还有力气罢?可别等禁军来了,你也昏过去了。”
敬亭颐说当然,“您不要小看臣。臣说过,臣的武力不比卓旸差。”
崖洞边妖风呼啸,把敬亭颐的话音吹得更飘更虚。
后来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浮云卿说什么,敬亭颐就回什么。
虽然他的话音到最后几乎低得让她听不见,可她依旧没侧身回望。
半晌后,一道绳索悠悠地从崖顶坠了下来。
夜色深沉,浮云卿没看清,还当是又来一条蛇,忙缩着身往后退。
“怕什么?我可不是蛇,我是来救您的。”
那道矫健的身影落到浮云卿眼前,竟是身着夜行衣的卓旸。
“怎么是你?”浮云卿满眸惊愕,“难道不该是禁军来解救么?”
卓旸伸手,把狼狈的她拉起来。继而拍落她衣摆上的沙土,说道:“您喊人的时候,一队禁军都待在崖底。副统派人跑到崖顶悬索解救,等他们跑来,想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刚好我待在崖顶,确定崖洞位置后,直接就下来寻您了。”
说着将一把绳索扣环到浮云卿腰上,揽过她的身就要走。
“欸,洞里可不止我一人。你先把敬先生捞上去罢,他受了伤,上去后赶紧找太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你把他送上去,再送我也不迟。”
言讫俩人一起往黑暗的洞里望,却见敬亭颐紧阖着眸,奄奄一息。
“敬先生!”
浮云卿兀突突地提着衣裙往里跑,接过卓旸递来的火折子,照亮崖洞。
这才瞧清,原来敬亭颐伤的不止是左右臂,他右侧腰腹还被粗糙的树枝划了道长口子。
腰腹那处伤得最深,不迭往外冒着暗红的鲜血,洇透了月白袍。
卓旸糟心地说不好,“那虎兽被下了疯药,不止血有毒,全身都有毒。被虎爪划破身,与中毒无异。”
跃动的火苗洒在敬亭颐苍白的脸庞上。他呼吸微弱,甚至几乎让浮云卿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
难怪先前她摁着他的腹时,他整个人都轻微地抖了抖。难怪他的回话一声比一声弱,难怪他听及卓旸赶来,半天没说一句话。
原来他满身是伤,原来他中毒已久。
而她还有闲心斥他笑他,还没心没肺地坐在崖洞口,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头。
要是她早点发现,那他的情况,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糟。
浮云卿满心愧疚,颤着话声跟卓旸说:“赶紧把敬先生带走,解毒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