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19)
浮云卿强撑嘴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卓旸。
卓旸长叹口气,“看来公主平日是不爱锻炼身子的,这可不行。”
伪装被戳破,浮云卿立马瞪大了眼,抄手抱怨道:“我哪有不锻炼。放纸鸢,荡秋千,打牌,这不都是在锻炼么……”
话音愈来愈小,几欲像是呓语。
她热衷玩乐,读书一窍不通,玩乐的事倒轻车熟路。然而若把这些事称为锻炼活动,未免太过牵强。
卓旸又是一阵长叹。
“无妨,待臣稍作修整,最迟今晚,日后的课目内容,定会呈到公主手里。”
“无妨,无妨!”浮云卿忙摆手道,“这事不急,当真不急。”
又耸耸肩,沉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得把先生安顿好。先生劳累,还是快好好歇会儿罢。若有事,待午间用膳后再说。”
言讫,人一溜烟地跑远了去。
那道娇小怯懦的背影慢慢看得不真切,裙衫勾起漂亮的弧度,遥遥闻见慵懒的春日气息。
直到再也望不见,卓旸才收回了目光。
*
内院。
暖洋洋的日光从翘檐移至屋前空地,侧犯尾犯搬来马扎,膝前放着装满针线的帐空篮,拿来一块布,比拼着绣花手艺。
嗖——
倏尔传来一道迅疾的风,俩人懒散抬眼,竟是浮云卿提着衣裙,骙瞿走来。
她们习惯了浮云卿慌慌忙忙,一惊一乍的模样。
毕竟花样年华的女孩,没经过什么大事。故而任何一件不起眼的事,都会在她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两位女使不禁轻笑,估摸又是打牌输了钱,恼着呢。
可再仔细观摩一阵,浮云卿此刻又与常时不同。
从空地走到寝屋,约莫百步。每走几步,她都会低声叹一句:“难熬”。
见她眉头蹙得紧,侧犯尾犯赶忙放下手里物件,紧跟着她。
侧犯小心问:“公主被什么事烦着了?”
浮云卿没立即回话,丧气地推开屋门,慢悠悠地晃荡到床边,随手捞来一件软枕搂着,躺在床榻上。
半条腿撑在床上,半条腿凭空晃着。趿着绣鞋,鞋头上翘如展翅飞燕。
女使赶到身边,换了尾犯来问,“公主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她俩熟悉浮云卿的脾性,静静守在床幔前,竖着耳朵,随时听吩咐。
先见浮云卿把脸埋进软枕里,又见她深吸了口气。
末了,听见一道黏得发腻的声音。
“好想敬先生呀。”
若是麦婆子在场,听罢这话,她会知道,这是浮云卿打幼时断奶后,第一次把想念说了出来。
很久很久,她都不知道想念是什么滋味。只会怀念某段时光,难捱寂寥。
让她想念的,让她忍不住靠近的,是个新交识的人。
作者有话说:
卓旸日记:公主性情顽劣,纵情玩乐。
敬亭颐日记:公主善良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第9章 九:驸马
◎你是要做驸马么?◎
河光净泚,波光粼粼。倏地一尾光束射在水面,穿过细箴竹帘,折散进浮云卿的眸里。
“哎唷,忘去看麦婆子喽。”浮云卿腾地起身,一面搭起胳膊叫女使更衣,一面小声嘟囔着什么话。
尾犯耳朵尖,零零散散地辨出几个词。
“不主动”,“差点忘了”,“别埋怨我”。
仆从生病,向来只有主家来看望的份儿;主家不来,仆从也不能说什么。哪有仆从主动邀请主家,说“看看我病得多严重”的道理。
只是浮云卿心底把麦婆子当亲人看待,她怨麦婆子生病后不吭不响地把自个儿锁在一方小屋里。
尾犯从一瓯花簇里,挑出一朵最嫩的花,轻轻揿在浮云卿鬓边。
“婆子不会怨您的,您肯去瞧瞧她,她的精气神立马能提上去几分。”
比及踅至小院,苦涩的药气扑鼻而来。
浮云卿紧紧掐着帕,被呛得直咳,板直的腰越咳越弯,差一根弦就能切断。
“药汤的味儿这么重么,人还没喝,估计就被呛得不轻。”
女使本来堆在药炉旁,手里攥着青篦扇,细细的火花四处乱窜。瞧见浮云卿身影近了,忙把扇反一面,簇在她身旁扇风。
“公主,您没事罢?”
浮云卿睃一圈眼,这几位不是平日在她跟前伺候的那波人。面不甚熟,也不算生。想及是原先在禅婆子身边伺候的人,现下调在麦婆子身边供养。
“我来看看麦婆子,药汤我给她端过去就行。”
说罢便将人稀里糊涂地赶走,端着托盘进屋。
屋里药气冲天,浮云卿甚至觉着,眼里火辣辣的,辣得几欲要眯成一条缝。
麦婆子半躺在床上,一根木簪挽着发,脸色苍白。她刚挣扎着坐起来,以为是外面的女使端药来了,谁知来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