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劭看向凌霄,只见她也看着他,神色犹疑。那脸颊上,仍浮着红晕,却让一双眼睛愈加明亮,直触心头。
“我到那边去看一看。”他低声道,“其余之事,我回来再向你解释。”
若在平时,凌霄大约会要他把话说完再走。
可现在,她觉得脑子里像塞了浆糊,张张嘴,应了一声“哦”。
看着沈劭出去,好一会,凌霄的脸终于沉下。
“张定安在何处?”她突然问一旁的侍卫,眼冒杀气,“将他找来见我!”
*
皇宫里,打更的梆子响了两下。
御书房里,仍然亮着灯。皇帝今日事多,白日里与群臣议事,晚上回宫,才用过晚膳,就钻进御书房里没出来。
刘荃领着一种太监在殿外当值,没有皇帝召唤,无人擅自入内。
因为,那里面有晏女史。
永明宫里,大家都知道,皇帝身边只需要晏女史陪着,别人在他们跟前,就像进了眼睛的沙子一样碍事。所以,众人都乐得清闲,只在殿外当当值,除非有事,轻易不入内。
“刘公公,”宝儿实在闲得慌,望着御书房门里透出的灯火光,小声问,“你说,今夜皇上会把晏女史留下么?”
刘荃看她一眼,又看看那边,苦笑。
“我觉得不会。”他说,“皇上是什么性子?既然忍到现在,要能成,早成了。”
旁边一名小太监也凑过来,说:“这晏女史也真是,皇上端着,她怎么也端着?当初才进宫的时候,她可是做出了霸占龙床这等事的。那时两人见面就拌嘴,谁也不服气谁似的,尚且还大胆些,怎么到了现在,倒仿佛彬彬有礼互相谦让起来?”
众人相觑,尽在不言之中。
近来,永明宫里被议论最多,也是大家最感兴趣的,都是皇上和晏女史的事。他们究竟能不能成事,何时成事,已然成为了一桩悬案。
甚至有人冒着被打板子的风险,暗地开设了赌局。上个月,晏女史当皇后的赔率还是一赔十,现在已经跌到了一赔一成二。
不过吊轨的是,皇上和晏女史这个月能成好事的赔率,月初时是一赔一,现在临近月末,陡然升到了一赔二十。
每个人心里都在嘀咕,皇上身为这宫里唯一的健全男子,有了这么个喜欢的人在跟前,却迟迟不下手。
他究竟行不行?
宝儿还要再说,突然,刘荃“嘘”一声。
众人望见赵福德过来了,连忙站好,不敢多说话。
赵福德领着人,端着御膳房刚熬好的羹汤,呈进了御书房里。
进门的时候,只见皇帝和月夕正挨着坐在桌子前。
月夕拿着笔,正描着帖子。皇帝则在一旁指点。
两人都低着头,颇为认真,似沉静其中。
烛火在纱笼里静静散发着光,氤氲柔和,落在二人身上,颇为宁静和谐。
一对璧人。赵福德心中感慨。
听到动静,皇帝抬眼。
赵福德满面笑容地上前行礼:“皇上,宵夜做好了,请皇上和晏女史品尝。”
“哦?”皇帝微笑,看了看月夕,问赵福德,“今夜都有什么?”
“有燕窝莲子银耳羹,女史上回喜欢吃,御厨就又做了些。”
“甚好。”皇帝颔首,“给朕也盛些。”
赵福德恭敬道:“御厨也为皇上备下了,是鹿茸甲鱼牛鞭枸杞羹。”
第三百零七章 逍遥春(下)
皇帝的目光定了定,未几,落在桌子上摆着的羹汤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不是吩咐过了,御厨以轻简为上,不可用昂贵之物炮制么?”
赵福德道:“这可不是御厨的主张,皇上忘了,前几日,太医院例行为皇上查看御体,说皇上近来思虑过多,要为皇上调理,皇上当时可是允下了的。”
皇帝无言以对。
确有此事。太医们来的时候,正是晚膳前,皇帝早应了月夕,要与她一道用膳。因为急着走,当时太医说什么,皇帝也没多想,开口就应了。
什么太医。皇帝心想,张定安都开不出这么诡谲的汤方……
他正要开口,却听月夕说:“多谢赵公公,公公费心了。”
赵福德满面笑容,忙道:“女史客气。”
月夕继续把字写完,搁了笔。
“如何?”她问皇帝。
皇帝看了看,道:“笔锋还欠些火候,别的尚可。”
月夕撇撇嘴角,道:“你可是看谁的字都欠些火候?”
皇帝淡笑不语。
跟着赵福德过来的太监宫人不时偷眼向二人觑着,脸上皆是意味深长的微笑。
赵福德在心中感慨,当下这永明宫,恐怕是有史以来最让人愉悦的时候。皇帝每日心情都极好,连带着下面做事的人也都个个跟着眉开眼笑,气氛甚好。赵福德当差几十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也不由地像刘荃他们那样,盼着这二人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