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皇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月夕的身影,脸上的神色已是难看至极。
“我和皇上有话要说,”她说,“你们都出去。”
这话,声调不高,却不容推拒。
赵福德有些犹豫,看向皇帝。
他看了看太后,对赵福德道:“朕也有话与太后说,你们都退下吧。”
第二百八十章 诉情(上)
赵福德应下,与一众侍臣行礼告退。
周嬷嬷等太后带来的人也退了出去,没多久,殿内只剩母子二人。
“皇上着实太过太荒唐。”太后道,“为了个江湖女子,竟然动用水师,以身试险。皇上乃天子,一举一动皆关乎江山社稷,岂可这般儿戏!还有先帝的尚方宝剑。那是先帝御赐的宝剑,凌霄竟将它随便送人,让一个微贱女子拿着它在宫中兴风作浪,简直岂有此理!此事,皇上若不管,我定要管。不仅要将尚方宝剑收回,还要治凌霄的罪。她虽是公主,也不可置身法外,僭越欺君之罪是少不得的!”
她怒气冲冲,皇帝听着,并不打断。
等她说完了,他注视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那目光深邃,太后竟觉得里面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
“母后不该对女史动手。”
好一会,他淡淡道。
太后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皇上在说什么?”
“朕此番遇刺,别人不知缘由,母后却是知道。”皇帝道,“朕若真的派人去查,只怕母后不会高兴。”
皇帝的眼神波澜不惊,而太后的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胡言乱语!”太后蓦地变色,“究竟是谁跟皇上嚼耳根子……”
“没人跟朕嚼耳根子。朕亲手捉了水匪,人证物证具在。母后想要证据,想要多少,朕就会给多少。这皇宫里的事情,没有能瞒过朕的。母后,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支应外人的话,便不必说了。”
这言语不疾不徐,却似擂下重锤,敲在了太后心头。
她看着他,一时无言。
心里知道,她失算了。
国舅告诉她,那些水匪向来只在晚上做事,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人就跑。本以为一切都会做得干干净净,可谁又能想到,皇帝竟会突然出现,亲自下场剿匪?
太后得到皇帝遇刺昏厥的消息,惊恐之余,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就算只是为了永绝后患,那姓晏的女子也留不得,将她拿下,正好能把罪名都推给她。
这一切,最好在皇帝醒来之前就办了。
于是,她火速赶到行宫,一来照料皇帝,二来除掉后患。
没想到,关键之时,皇帝竟是醒了。
太后心里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某些方面,这个儿子简直像足了先帝。
他不想给的东西,别人半点也得不到。
失望如同春天的尘暴,沉沉笼罩在心头。
太后看着他,目光如刀。
“如此说来,皇上是真的着了那妖女的道了。”
“朕方才说的,母后不愿承认么?”
太后神色轻蔑。
“是我做的又如何。”她不再绕弯子,昂着头,冷冷道,“皇上为了那妖女,频频忤逆于我。大内皇宫,岂容得这等人乱了规矩。就算是为了皇上,我也不可放过她,皇上如今虽然登基,却切不可忘了这皇位是怎么来的。这天底下,谁真正在为皇上考虑,谁才是皇上真正的依靠,皇上该想清楚才是。”
皇帝看着太后那倨傲的脸,目光动了动。
母子一场,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曾经,他也觉得,自己最能信任和依靠的,是这母子之情。
这是他无法摆脱的东西,也是因此,他先前想,若月夕离去,兴许是对她好。
可太后的野心,总会让他刮目相看。
他终于明白,就算自己退让,她也不会放过任何的威胁。
哪怕这威胁已经离开。
并且,这一切,会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
“母后错了,”皇帝道,“朕频频忤逆母后,并非因为晏女史。在晏女史来到之前,朕与母后便已有诸多分歧,母后将罪责都推到晏女史头上,着实错怪了人。”
“如此说来,皇上是不肯回头了。”太后冷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今日之事,皇上大可让大理寺查清了,下旨责罚。让天下人看看,我十月怀胎生下皇上,为了皇上百般忍辱负重,皇上却为了个什么江湖草寇来责罚于我。皇上最好将我和国舅都治了死罪,推出午门斩首,到时,世人都会知道,皇上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昏君!”
她越说越是激昂。
皇帝的目光幽深。
她越是咄咄逼人,他便越是平静。
“朕不会治母后的罪。”他说,“朕只想告诉母亲,女史不是什么江湖草寇,她是朕心上之人,朕会让她当皇后,母后不可对她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