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也没想到,他转头就看上了一个江湖女子。
并且赵德福看得出来,那并非假装。
患得患失,喜怒无常,简直像个孩童。
情窦迟开,就像老房子着了火,救也救不得。
傅英却没走,继续道:“皇上,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何时也这般婆婆妈妈。”皇帝眼也不抬,“既然都开口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
傅英干笑一声,随即恢复正色,道:“当初,臣发觉唐把头定了船之后,留了心眼,也派了盯梢看着那船家。今晨那人来报,说昨天深夜里,有人到那船家的宅子里去了一趟。那人,臣的手下恰巧见过,是国舅身边的侍从,名叫童川。”
皇帝的笔停住,将目光看向他。
“臣听闻之后,觉得也许巧合,不曾放在心上。可接着,码头那边又报了一件怪事。那船家今天早晨突然身体不适,走不了,于是向唐把头介绍了一户李姓船家。唐把头原本还想再自己物色物色,但女史急着要走,唐把头来不及再觅,便应下了。臣觉得着实反常,正当琢磨,突然听得原来那船家,竟刚刚去世了。”
皇帝露出讶色。
“因何去世?”皇帝问。
“不清楚,只说是得了急病暴毙。”
皇帝的脸色沉下。
“此事,臣让人继续探查,却不敢耽搁,马上过来向皇上禀报。”傅英道,“皇上若觉不放心,是否要臣寻个由头,将童川叫去问问话?”
皇帝已然眉头紧锁。
“国舅府那边,仍让人盯着。”他说,“至于那死去的船户,马上安排人手验尸,查明死因。这些事,务必做得隐蔽,切莫打草惊蛇。”
傅英应下,又道:“皇上,臣已经让人跟上女史的船了,他们每到码头便会留下消息。皇上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臣下亲自去一趟也使得。”
他说这话,多少带着邀功的意味。
却见皇上并无宽慰之色。
“禁军水师里,有日行千里的快船,是么?”他沉吟片刻,突然问道。
*
船在运河上走了两日,每日入夜,都靠岸停泊。
今日,也是一样。
这船不大,遇得河上起风,便会轻轻晃动。
阿莺还是有些晕船,夜幕降临之后,早早躺下了。
月夕扶着船舷上的阑干,看着天边的月色。虽然已经过了十五,但月亮仍然很圆,光芒皎洁。
那日的夜宴上,也是同一轮明月,有人曾指了指,叫她抬头看。
她望着月色,只觉总有淡淡的怅然缠绕在心头。
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想。
毕竟那人没有做什么真对不起自己的事。就算只是告别一位普通的朋友,也该难过上几日。
更何况,那是个总会让她不经意间就想起的人……
船仍轻轻晃着,唐烽从船舱探出头来,道:“夜深了,堂主还是回来吧,外头黑漆漆的,不安稳。”
月夕应了一声,正要回去,忽而听见些异样的声音。
她随即朝四周打量,只见岸上,几只夜枭猛然飞起,仿佛被树林里藏着的东西惊扰。风掠树影,林子里悉悉索索,似乎有野兽在穿行。
月夕从小跟在晏大身边,也曾经历过战阵,对危险的气息很是敏感。她知道,纵然是野地里,野兽行走也不会有这样的动静。
那树林里八九成有鬼。
说不定是惯于夜里打劫的水匪。
这是一处乡下的渡口,四周杂树丛生。当下除了他们,也有些夜泊的舢板和小船,但他们的船最大,也最是显眼。
“你听见了?”她压低声音,问唐烽。
唐烽的神色也已然变得冷峻,点点头,转身往船舱里唤船家:“老李,打起火把,我等离开此处。”
可船舱里没有回应。
唐烽正要走过去,忽而听船的另一头传来扑通几声,似有人落水。
月夕面色一凛,唐烽早一步穿过船舱,往那落水的方向奔去。
手下的一众武师行走江湖多年,也是警觉的。发觉不对,随即拿着兵器出来,顺手将船上的灯火都灭了。
“那几个人水遁了。”没多久,唐烽跑回来,对月夕道,“堂主,恐怕来者不善,我们赶紧弃船吧!”
月夕的预感被应验,却来不及琢磨是谁人要对她下手。
她不会凫水,这黑夜里下河,十分危险;可若从渡口上岸,被人堵到跟前,唯有死路一条。
“管他什么毛贼,先来过过刀!”亦有武师提着刀喝道,“怕什么!有堂主和唐把头在,来多少杀多少,我等弟兄难道是吃素的?”
周围的人都应和一片,气势如虹。
月夕一阵汗颜。唐烽打斗自然不在话下,可她又不是凌霄,杀什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