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言说,乐宗皇帝和慧妃曾在慧园里饲养家禽,开垦种田,过了好几年地道地农家生活。不过乐宗驾崩之后,后来的皇帝不屑与之同伍,这慧园便荒废了。
待到凌霄这一代人,也不知是谁察觉了这园子的景致与皇宫截然不同,又将这园子挖了出来。
皇宫里的皇子皇女虽是天潢贵胄,但毕竟难得出宫。这皇宫里金碧辉煌的宫室他们已是司空见惯,看到那山水田园反倒觉得稀罕。
故而无论是凌霄还是别的皇子公主,都喜欢到慧园去玩耍。
宫墙铁门锁不住,接二连三地被偷偷撬开。先皇后知道之后,索性令人拾掇了这园子,大大方方地敞开正门,好叫皇子公主进去游玩。
凌霄身为先皇后的掌上明珠,在这园子亦有特权。
她不仅能进去,还有有一处专门的屋子,专供她玩累后的栖息。这屋子隐藏在一片桑树林里,名晴好馆。
而今,月夕被皇帝关进了慧园,便宿在这晴好馆里。
张定安徐徐说着一草一木的缘由,月夕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内心反复思量着如何是好。
张定安看她无甚反应,便道:“你无需多想,皇上不过让你在此静养片刻,等事情平息了,便会叫你回去。”
月夕道:“皇上让想叫我静养,何不将我送回行宫去?连个招呼也不打地将我关起来,叫我如何不多想?大人便与我实话实说吧,是否因为我那日擅闯御书房,叫皇上不高兴了?”
“确实有这层缘由。”
月夕看着他,露出委屈之色。
“我也知我犯下了大错。那日,我见到御书房,便又犯病,鬼使神差地跑了进去。我也不知我做了什么,清醒之时,却是赵公公在御书房里找到了我……”
张定安没有回答,看她一眼,只继续前行。
没多久,晴好馆到了。
只见这是一处颇为别致的去处。院子里竟有南方的天井,日光从高高的屋顶上撒落下来,让屋子里甚是明亮。
“有些话,我便敞亮了说。”张定安看着月夕,道,“公主到底有没病,你知我知,皇上也知。公主用这招糊弄了所有人,但切莫用在皇上身上。”
听到这话,月夕并无惊讶。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张定安能做给皇帝看病的太医,到底还是要有本事的。如果这点把戏都看不透,那么只能说明从他到皇帝,都是蠢材。
可惜不是。
但一码归一码。他们不信是他们的事,月夕却自知绝不能认。
人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又听闻今上是个心狠手辣的,谁也不知招认的后果是什么。按章程,这可是愚弄太后和欺君,不仅窦凌霄的小命得交代出去,阖宫上下也得跟着倒霉。她才不会犯蠢。
“说到底,皇上就是不愿信我,究竟过去造了什么孽。”月夕叹口气,面色委屈而落寞,轻声道:“皇上要给我安罪名,好歹得见我一面,听我当面陈情才是。”
“皇上并无打算给安什么罪名。”张定安神色平静,“不过我确实好奇,你究竟为何想见皇上?”
他说罢,目光一转,徐徐问道:“就为了骂他一句他不配当你兄长,不配当皇上。”
月夕的心提了一下。
这话是她在御书房说的。
可她那日发疯,是笃定里面没有人,才壮着胆子干的。
心思转了转,她想到了赵福德。
必定是那赵福德在门外偷听了,告了她一状。
她看向张定安,心头冷笑,总算露出了尾巴。
原来聊半晌,套了半天话,源头就在这儿。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窦凌霄还跟他闹翻了。
这皇宫里根本就没有好人。
“大人莫开玩笑,我上次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已然遭了天谴,怎还会重蹈覆辙?”她说,“大人切莫听信谗言才是。”
“这话是皇上告诉我的。”
月夕的目光定住。
张定安看着她,似乎对她脸上那微妙的神色变化很是感兴趣。
“我听皇上所言,也甚是奇怪。”他不紧不慢道,“他说他那日在御书房的里间小憩,看公主突然闯进来,指着空无一人的御座大骂,往台阶上用力踩了踩,而后倒地不起,俨然似市井中的疯子。皇上也甚是不解,还召我去,问公主是否真的病了?还是说,那番举动是否有什么深意?”
他注视着月夕,似乎在诚心求教。
月夕面露困惑,心头从云端跌到了泥地里。
那日赵福德说了皇帝不再,她左右观望,料定了殿中无人才纵了性地撒泼,谁知道那里间竟然还藏着个狗屁皇帝?
一瞬间,她想起来了。
那日,她曾对御书房的那道帘子好奇,想看一看,手也已经触到了帘子的边上,若非当时赵福德唤她一声,她大约已经随手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