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茶杯,喝一口茶,忽而想起什么,道:“你说,方才皇上突然过来,莫不是要为凌霄解围?”
第一百二十章 凉殿(下)
周嬷嬷愣了愣,不由哂笑:“太后这是在想什么?那可是皇上,公主何德何能,竟能驱使他来解围?”
太后不置可否,少顷,道:“你赶快使人到西苑去,将阿窈接过来,我要带着她一起住到如意宫去。”
周嬷嬷道:“太后果然是心疼季女史的,这天气这般炎热,她住在西苑确实难免不惯。”
太后微微笑了笑,叹口气。
“也照理,她是如今秀女,我将她接到身边来,难免有人说我徇私。”她说,“不过,却是形势逼人,我不能不另辟蹊径了。”
周嬷嬷讶道:“太后的意思……”
“皇上从小到大,不是读书就是练习骑射,何尝近过女色。身边连个服侍的女子也没有,没见过世面,如何开窍。”太后轻轻吹着茶杯里的热气,道,“他不是要选心仪之人么,我就不信,他真的对阿窈这般美人一点不动心。”
*
第二日的采选,跟第一日一样,有一众命妇和老宫人帮衬着,进行得四平八稳。
不过因为那些家世显赫的人都在第一日相看过了,没什么争斗,一切风平浪静。
莫名的,月夕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宁。
并非她觉得例行公事无聊,而是她总会想起昨夜的事。
——朕如果说,朕看上了李妍,故而非要她进宫不可。
皇帝的双眸幽深,语气听上去像在自嘲,平静而玩世不恭。
——这理由,你觉得如何?
这么想,这话都不值一提。
可就像见了鬼一样,月夕总觉得它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歇息时,月夕听宫人说,太后今日搬到了如意宫里去,还将季窈召去了身边。
“太后可真有意思。”春儿给月夕打着扇子,忍不住道,“这季女史如今可是秀女,照理就该跟别的秀女待在西苑里。这节骨眼上,她将季女史带在身边,不就是告诉别人,这季女史是与众不同,是内定的皇后?既然都内定了,还选个什么劲?”
“太后说她身体不适,定要季窈伺候。”月夕道。
春儿冷笑一声。
“我可听说,皇上今日也住到承运殿去了。”她说,“那承运殿和如意宫可是挨着的。从前每逢夏季,先帝住在承运殿里,先皇后就住在了如意宫里,先帝处理完政务,就到如意宫里去歇着。太后将季女史带到如意宫去,是何用意,不是明摆的么?”
月夕愣了愣,忽然,醍醐灌顶。
黄昏时,赵福德来了,例行过问采选之事。
月夕问他:“皇上和太后,今日都住到如意宫去了?”
“回公主的话,太后住到了如意宫,皇上住在承运殿。”赵福德道,“承运殿里家私用物一应俱全,又凉爽得很,皇上很是喜欢。”
月夕想起皇帝昨夜答应太后时那爽快的样子,心想,怕不止是喜欢凉爽吧。
“我听说,太后的人将季女史从西苑里接出去了?”她又问道。
赵福德的目光闪了闪,露出了然之色。
“奴才斗胆问一句,公主莫非觉得这样不妥?”
“这是昨日皇上应许的,我自不敢觉得不妥。”月夕理直气壮,“不过我是采选使,季女史是秀女,论理,她受我管辖。太后的人将她接走时,无人向我禀报。”
赵福德笑了笑,道:“这是下面办事的人不周全,奴才这便过去,让那管事的人来向公主解释。”
月夕应一声,忽而又问:“皇上用膳了么?”
“还不曾。”赵福德道,“不过太后在如意宫里摆了宴席,让皇上过去共膳。”
月夕看着他,少顷,颔首:“如此,我知道了。”
回到慧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月夕独自坐在房里,听得花厅里叮叮当当的,是春儿和棠儿摆上晚膳。
脑子里转着好些念头,乱糟糟的。
月夕虽是在晏大的百般呵护下长大,却并非没有见识。正气堂里的镖师都是男子,月夕知道人喝醉了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还听家里的仆妇议论过一件事。有一个年轻英俊的镖师,走镖时,寄宿在一家庄子里,被主人家看中,有意招为上门女婿。镖师不愿意,主人就在晚上办了一桌酒席,将镖师灌醉了,然后让人扶回房里。才进门,却有壮汉跳出来,揪着镖师质问他为何擅入小姐闺房。这时,镖师酒醒,才发现自己就在一间绣房里,床上坐着一个捂着脸的年轻女子。主人家威胁要报官,镖师无奈,只得答应了婚事……
呸,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