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面上蜀郡仍在大魏的掌控之下,郡守府辖五千守军,城外还有荆湖南路节度使徐滁的五万大军,只不过当下赵璟用的是围而不歼的策略,两下僵持,才形成了如今两朝并立的诡异局面。
城中摩擦不断,总有人受伤,门庭若市的就是药庐。
鱼郦特意交代:“遇上不打紧的外伤,你留五分用五分医术,不可过于出挑招人眼。”
万俟灿应下,三人分头行动。
鱼郦本没有对今夜探军营抱什么希望,至多只是了解一下周军营中的一头皮毛,她却在军营里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细蝉在宫里已经住了十日,金齑玉脍养着,养得面色红润,肤若凝脂。
监天司核算出了迎元思皇后入宗牒的吉日,就在五日后。
仲密时不时来御前请安,在无人看见的时候,会向细蝉递个眼神,她便乖乖地随他出来。
再回到赵璟身边时,细蝉的胃口便越来越大,从最初的要衣裳要头面,到后来向赵璟要官。
从宣徽院到尚宫局,都是要紧的职位,全都要给正伺候她的宫人。
“这些人伺候我还算尽心,有思,你就答应我吧。”她站在长案后,用甜腻腻的声调道。
赵璟瞧着她贪婪外露的模样,含笑说:“好,容朕考虑考虑,五日后将你纳入宗牒便给你答复。”
细蝉喜笑颜开,更加卖力地唱起歌谣。
赵璟听着这越来越变味的曲调,不由得心想,那些宫人都是崔春良精挑细选出来,底子干净的,就这样还能让仲密动了手脚,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他思绪一滞,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鱼郦流产是因为在章吉苑听了宫女和万俟灿的谈话,那个宫女后来在惊惧之下自缢,赵璟起过疑心,命人去探查过,一无所获。
那时鱼郦病危,他终日恍惚有时连现实和虚幻都分不清,也甚至没觉得宫里能在他眼皮底下翻出多大风浪,根本没再细查,如今看来,说不准这里头有什么。
今日细蝉走后,赵璟召了合蕊来见他。
“你是伺候过元思皇后的旧人,为旧主去章吉苑烧些纸钱并不为过,你去一趟,替朕摸摸这里头的情况。”
合蕊应喏。
自鱼郦“死”后,她便迅速消瘦,有时看见鱼郦曾经送给自己的翡翠头面,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刻意找了个理由留给她一些傍身的东西。
鱼郦待她不算亲密,甚至有时还防着她,可鱼郦从来没有为难苛待过她,哪怕最难受最煎熬的时候,鱼郦也没有拿她这个下人撒过气。
自鱼郦离开,合蕊彻底空闲下来,有大片时间回忆过去,她的好便极清晰地浮跃于记忆中,点滴催人断肠。
她捏紧衣袖,心想不管是谁算计了皇后,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人揪出来。
她将要告退,刚转过身,赵璟在她身后道:“你还有五日的时间。”
接下来这五日,赵璟没有再召见大寒和细蝉。
细蝉有些慌乱,这几日的御前伴驾,她日日凝着官家那张俊脸,不禁春心萌动,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她本就是个寻常民女,没有太多城府,天真地想,也许有一日她不再扮作元思皇后,只做她自己,与官家朝夕相伴,他也会对自己生出些感情。
可是官家不再召见她了。
她心慌不已,所幸,赏赐从未断过,看着满殿灿灿的珠宝,倒是还有些安慰。
或许是官家公务繁忙,顾不得召见自己。
她这样自欺欺人着,一直到五日后,元思皇后载入宗牒的大典。
当天清晨,尚宫局便送来新衣新头面,道是官家旨意,这些都是元思皇后生前喜欢的样式和颜色,要姑娘务必装扮上。
细蝉捧着从未见过的华美衣衫,喜滋滋地穿戴。
载入宗牒大典隆重至极,甚至不亚于几日前元思皇后出殡,官家亲自披麻戴孝。
就连久不露面的萧太后都被请了出来,不情不愿地坐于上座。
仲密和崔春良伺候在赵璟身侧,给他递香,递祭祀的酒。
由赵璟的堂叔公寻王亲自将元思皇后萧氏写在宗牒上,存放入册,供奉在庙,让后人祭奠。
大典行将结束,赵璟蓦地回头,看了一眼细蝉。
细蝉拖着缕金刺绣的华服站在最末,早就疲惫不堪,见天子回顾,还是端出最甜蜜的笑容。
赵璟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即来到他跟前。
官家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可亲,是细蝉从没有见过的。
他道:“朕的妻子自幼丧母,长在祖母膝下,父母不慈,姐妹失和,虽是世家女,确实孤苦。她最怕孤独,又喜欢与同龄的漂亮姑娘玩闹,朕想送一个姑娘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