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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51)

作者:钰铭 阅读记录

息子帆鼻翼一动,率先翻身上桥,然而久不听其动静,惹下头几人直问,“大人?”

息子帆的声音传来,似是叹息,“上来罢。”

几人不明所以,慢慢上了桥,听他又说,“带走。”这才注意到,那桥上正端端站着个人。

那是谁?

——那是团半弯着身子、长发披散的黑影。夜深人静,这矮矮一团不声不响地杵在桥上,比桥上石栏高不了太多,若非它伸出了一只手悬在河面,任什么粉末从指尖飞撒出去,而那香味勾起了众人的记忆,简直要让人以为是一块石头,又或什么鬼影,而因此忽略过去。

但那自然不是鬼影。

那是谁?

两场晚秋雨一落,大地失色,空气渐冷,昼也愈短、夜也愈长。

立冬过后,太阳更忽地躲藏起来,变得鲜少露面,只偶尔一日午时出来片刻,便又钻回云层,数日反复,京城渐不见蓝天,反而被凄哀的风吹得阴惨惨的,不到酉时,街上便没了人气。

琅邪虽好了些旧伤,到底不如以前生龙活虎,又因南方人耐不住冻,早早便从花园挪到屋里,又令福伯燃了炭盆,自个儿裹着毛毯、整日蜷在长椅上抄书,一边抄书,一边发愁觉不够睡书抄不完,一边听福伯讲近日三件大事。

哪三件事?

一是天网不漏,逆民陈申终究于某夜落网。二是那困扰数日的魅香之事也得解,且得来全不费工夫——便是此人在作怪,抓他那日,还妄图销毁证据。三么——三是天启大要闻:此次对皇上不敬的案子,倒不像往常那般由长安司独审、独奏皇帝,而改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寺卿、御史大夫会审,长安司只管监察,等每审结束再呈报樊帝。

据说那陈申冥顽不灵,始终一言不发,唯独一次开口露了本性,出口便是皇帝篡权,直让三司如履薄冰、不敢细问,更惹得赵庄跳脚不已,几次忍不住要用刑、杀他泄愤。

然不知怎地,这人如此可恶至极,樊帝却不肯只依那些言论便定他罪,非要他说出所以来。

众人审了又审,奏了又奏,那陈申只不肯再说,由此始终未得定罪。

又不可思议的是,连审得几次不得结果后,这日午时,息子帆忽带着一道圣旨光临,念给琅邪,让他暂停抄写,改去听审陈申。

其时琅邪心里“嘎达”一声,以为皇帝这是要借口问他话,不想到了大理寺,并未革他的职,也未要他跟陈申一道站在下头受审,只给他在刑部下头腾了个位置,像安置个娃娃似的将他摆在那儿——当真是听审。

那陈申被押上来时,琅邪已认不出他。

只见那人半驼着身子,头发蓬乱,发丝似已白了一半,一身污脏囚衣,手铐脚镣拖在地上“垮垮”地响,走到堂中央,头也不抬,只如行尸走肉一般瞧着地面,一点不像那日破庙中的愤慨青年,更无那日京华楼里的半分自如。

听说人是在夜里抓的,只不知他们如何认出?

“陈申,两日前让你交代同党一事,你当时不发一言,如今可都想清楚了?”

“你若不知从何说起,本官现问你,你只需老实回答。你如何混进城来?谁人帮你?你身边常跟着那几个孩子又在何处?魅香一事你究竟是主谋还是从犯?若有同党,现在何处?”

那陈申被身边狱卒一踹,双脚跪在地上,然而对这问话却是置若罔闻。

“陈申!只冲你连日里的胡言乱语,本官便可依法治你谋反死罪,处你凌迟、腰斩极刑,如今圣上仁慈,特允你坦白从宽,你如何不感念天恩从实道来,反如此冥顽不灵?!”

他始终如聋了一般低垂着脑袋。

堂上三大臣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赵庄道,“几位还不用刑,朝廷威严何在?!”

“赵大人,皇上有令,我等需得遵从。”

赵庄“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几人妇人之仁,“这厮若藐视天威,概不招供呢?”

“赵大人放心,按照律法,人犯得两次机会为己申辩,倘若错过,魅香一案便以那日我等找来的香料为证,定他扰乱朝纲的罪。别的他若交代倒好,若不交代,也算认罪。”息延突然开口。

赵庄却不依,“圣上要的是供词。”

“端看如何解这‘供词’罢了,坦白交代是供词,默认算不算供词?”

琅邪瞥他一眼,一时不知息延这话是说给赵庄,还是给那陈申听的,只是见陈申终于有了反应,“还是大人厉害,嘿,你们英明无比的皇帝,硬要这份供词做什么?”

他不说则已,一说便没完了,“何必做这些样子?若是怕我同党,将西郊所有罪民罪臣之后一并杀了不更好?呵呵,斩草除根灭个干净,何人还敢多言?若怕被人非议,悄做一场大火,烧他个光,连尸骨也不存,又如何?怎地忽地惺惺作态起来?看得令人作呕!难不成是坐了几年龙椅,真当自己成了皇帝,突地想起爱民如子这一说?是了,是了,必是如此,可假龙便是假龙,再如何散播‘杨姓不为王’,再如何挥举义旗,也不过是篡位夺权!篡位便篡位罢,非要学人做什么仁名善名,又做不干脆,成了伪君子,真笑死人也.....”说完,喉咙里发出“呼呼喝喝”的响声,越来越大声,偌大一个大理寺,只见他前俯后仰,疯癫大笑,笑得堂上堂下俱是心惊肉跳,终于惊堂木“砰”地一声,“逆贼陈申!如此大不敬之言,我等听之犹有罪过,你如何还有脸再说?!今日便是皇上怪罪,我等也不容你在此大放厥词,来啊!给我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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