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宁眉飞色舞地说着来龙去脉,更抬起了手,给元祎看掌心里的擦伤:“好家伙,我都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大力气,竟能拉住那匹马!那场面,真的,英雄救美!”
元祎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自夸,只吆喝婢仆赶紧去请大夫。
方思宁却是不以为意,她对着掌心里的伤口吹着气,满心欢愉全写在了脸上。
不多时,大夫来看。脚腕肿得厉害,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将养几天就好。手上的擦伤也不严重,上了药,莫沾水就成。
待包扎完毕,开好药方。元祎才略略放了心,又抱怨起那些随行的官兵来:“那么多人跟着,还能让郡主受伤,真是没用!”
“诶,姑姑也别这么说,事出突然嘛。再说了,官兵只是随行开道,又不是贴身保护……”方思宁说着,望向了一旁的陈慬,笑道,“谁让叔父说了不准带暗卫,对吧?”
陈慬听她这么说,不置可否,只颔首微笑。
若是暗卫跟着,莫说受伤,连那些“礼物”都不能近方思宁的身。再有下次,便是镇北侯的命令都不能听,必要安排护卫才是。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叔父传个信。”方思宁又道。
元祎点点头:“我这就遣人去镇北侯府。郡主就好好歇几日吧。”
因祸得福,不外如是。
方思宁无比感谢那个扔帕子的小姑娘。
因大夫说不能沾水,这一夜她只简单洗漱。按说该早早休息,但她偏还不安分,一会儿翻话本、一会儿找靠枕,单脚跳着满房间地蹦跶。
陈慬小心地跟着,伸手虚拢在她的身后,以防她摔倒。
方思宁全无察觉,开心地抱着东西坐上了软榻。
“你先去休息吧,我看会儿话本。明日我要睡到午时,可千万别喊我。”她半躺下去,笑着对陈慬道。
“是。”
陈慬答应了一声,退到了珠帘之外。他并不睡下,只是安静跪坐,闭目养神。
夜风和暖、珠帘轻摇,书页翻动的声响细碎,听来却令人安心。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渐渐静了下来,唯有她的呼吸声分外清晰,更匀长缓慢……
陈慬睁开了眼睛,往珠帘内看去。
方思宁伏在靠枕上,一条手臂悬在榻外,手中的话本将落不落,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慬起身走了进去,在榻边跪下,轻声唤她:“郡主。”
困倦之中,方思宁懒得睁眼、更懒得回应,只蜷了蜷身子,将头又往靠枕里埋了埋。她动时,手指便是一松。话本倏然坠下,又轻轻被陈慬接在了手中。他将话本放好,又看了看方思宁,略加思索后道了一声:“属下冒犯。”
言罢,他起身,将方思宁抱了起来。平稳步伐、轻悄起落,未将怀里的人惊动半分。被挪到床上的方思宁顺势翻了个身,睡得更踏实了些。
陈慬替她掖好被子,抬手放下了纱帐,待要退下时,却被一点鲜艳牵住了视线:她的长发柔柔铺在枕上,一片芍药花瓣就夹在发丝之间。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那枚花瓣拾了起来。
他大约能想见百姓夹道簇拥的场面。
大晟郡主,当配这般盛情。更何况,她还是那两个人的女儿……
靖远将军方暮,骁勇善战,麾下霜锋铁骑,乃虎狼之师,所向披靡。长公主秦旸,权倾朝野,门下宣翎卫,为亲信私兵,强横非常。而这两支部队,便是镇北军主力。
镇北军,大晟最强的兵力。对方思宁而言,不过是囊中之物。
皇室忌惮、朝臣敬畏、百姓爱戴……这样的她,当真甘愿困在这斗室之内?
他心思一顿,又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他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他替主子操心?
他垂眸一哂,将花瓣握进了掌心,悄然退了出去。
……
……
方思宁醒来的时候,天刚破晓。
她虽还有些困倦,但却又无法再入睡。
果然,连日早起,把她睡懒觉的兴致都给磨没了……
说来,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抓抓脑袋,想起昨夜的那册话本正说到“风流郡主”撩拨少年宰相,才吟了几句情诗,之后她就没了印象。朦胧间,她好像听见了陈慬的声音……
她坐起身,撩开纱帐,看了看软榻到床铺的距离,不禁莞尔。她又向珠帘外眺了一眼,晨光微弱,影影绰绰,却是看不真切。
这几日,一到卯初,他便会入内请安。她困得不行,往往答应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他也不催促,只是每过一刻便再请一次。有几回,她怎么都起不来,直到过了卯正,元祎进来把她拖出被窝。而后,在梳洗时,她便能听到元祎数落他。
“说了多少次了?郡主若是不醒,拽也要拽起来,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