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18)
严燕不解,“我担心什么?”
梁沐懒得挑破,大笑一声就打马走了。刚到静园,就有无数人想来攀交。好不容易得了清静,主人也窥得其意,只让三五青年作陪。廊桥高卧如虹,行走其间,园中盛景皆入眼帘。嫣红姹紫之外,更有珠翠罗绮、翩翩年少。
梁沐在边疆已久,日日与黄云飞沙作伴,早忘了何为温柔富贵乡。今日见了花会盛况,恰勾起年轻时占断狂游,不负花朝雪夜。可惜旧友故交四散,不似少年游。
众人皆不知他因何叹息,一时面面相觑,旋即见他凝眼一处。
牡丹丛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提着绿罗裙跑得飞快,正赶上幽径尽头欲转道的一人。那人一袭天青衫裙,未做盛妆,但眉目温柔,观之可亲。
“三嫂!”宋元秋气喘吁吁,上前拉住白凝辉的手说得匆匆忙忙,“果真是你。本以为是我眼花,没想到真的是。”
白凝辉蹙眉打量。少女灵巧,一双眼炯炯有神,过去的记忆突然浮上心头,“你是元秋?”昔日分别时年仅十岁,身量不到她胸口。经年过去,已能与她比肩。
宋元秋忙点头,“是我!三嫂,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若是知道你在京里,我早该去拜访的。”
她还沿用之前的称呼,白凝辉恍如隔世。她未答,反而关心问道:“你和谁一起来的云阳?你父母兄长可都好?”
宋元秋蓦然低首,面露悲伤,“父亲已于四年前病故了。”
白凝辉闻言大惊,怎会如此。她离开时,宋父身子骨还硬朗。
宋元秋道:“父亲生了一场急病就殁了。母亲和几位兄长带着我们回到家乡。这次进京一是投靠姨母,二来大哥要预备明年的科考。”
故旧重逢,两人都有无数的话想讲,可惜天时地利不遂。白凝辉便细心问了宋元秋一家的住处,何日拜访为宜。宋元秋一一答了,恨不能今日就携她同去。
白凝辉笑道:“空手而去,不成礼数。等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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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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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日舒风,日斜窗纱,桂叶簌簌作响。
严燕自廊后三两步拐出来,路过窗台时先往里望。梁沐又不知道为何故愣愣出神,手中把玩着一柄乌黑的匕首。严燕扁了扁嘴,她曾问过匕首的来历,却被梁沐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在心中轻轻一哼,严燕放轻脚步步入房中,蹑手蹑脚赶到书案前倾身就要夺下那柄匕首。
谁知扑了个空。
梁沐手轻扬,匕首就从她眼前拐了个弯。俊目微抬,已然回神,“胡闹。”
严燕挺不服气地嘟着嘴道:“这么宝贝。给我看看也不行吗?”
“不过寻常的匕首,没什么好看的。”梁沐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找了一个匣子扔进去。严燕正想伸手探个明白,梁沐已曲肘搁在匣子上,笑吟吟看着她。
摆明了不许她瞧,严燕眼睛滴溜溜打着转,嘴上却道:“小气。难道我稀罕。你别有求我的时候。”
梁沐完全不放在心上,将她带到案前压着肩膀乖乖坐下,道:“哪怕天上下红雨,我也没求你的时候。”
恰被严燕抓住话尾,隔着长案凑到他面前,斜着眼睛意有所指,“话可别说太满。”
梁沐嗤笑。坐下来取出一本书信手翻阅,只当没她这个人。
看他一派悠闲淡然,严燕气得咬牙,旋即长长叹了一声,故意卖关子,“你知道京中这两天流传什么吗?”
梁沐不答,眼抬也不抬,倒是书翻得飞快,仿佛真的在一心一意研读。不料须臾手中忽空,严燕伸臂一抽,将书掷在一边,凛眉气势汹汹地道:“可是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梁沐终于起了半分兴致,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严燕轻哼了哼,“都说梁大将军在花会中看上了一个人。”
梁沐登时张口结舌,这是从何说起。他在静园并未与任何一个女子共处,说上一个字。
他惊讶万分,看在严燕眼里只当他有心隐瞒,一面之缘比不上两人相识十年的情分,便连说话都带着三分讥讽,“你贵人多忘事,你不是还问他们那人是谁么?”
梁沐这才恍然大悟。他当时因见到白凝辉不由自主看过去。那个女子应是她相熟之人,两人相谈甚欢,他才有此一问。不过同行者也不知她来历。既无答案,早就抛掷脑后。若是男子,倒要费心去打听。
阿凝……梁沐忍不住默念她的名字。那日冒雨离去,回来听曹振龙说半路得她指点,不由心生懊恼。倘若多待片刻,也许能与她寒暄几句。
严燕见他一时了然,一时又懊恼,神色几变,却是难得一见。心中不免惊讶,难道真如外面所言?转念想他多年来独身一人,若能铁树开花,未免不是好事一桩。严燕自我排解,本就是微末的嫌隙一扫而空,大大方方尽数告知,“大哥,那人是已故楚州长史之女,姓宋名元秋。这次进京是投奔鸿胪寺任职的姨父,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