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0)
谆谆教导,啊芜全都记下。
有爷爷真好。
曾经,她的爷爷也如此教导她。
啊芜执上灯笼,一人回去。
余咸不便相送,在身后远远跟了好长一段路才折身返回。
万大叔顾大娘早已熟睡。
啊芜轻巧地熄掉烛火,跃进柴门便进了屋舍,近一个月提着的心也就此放下,明日寅时,她将随在牙县雇来的马车去靖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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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盗马谑缘(五)
星幕低垂,魅夜廖籁。
朔王府内,掌灯婢女挑着鎏金牙瓷空盏往西面长廊而去:“殿下今日可有回府?”压声问与她同行婢女。
“一个时辰前回了。沐浴更衣之后未见殿下传膳,一直在寝殿不让人扰他。”另外那个婢女轻声回答。
两位婢女低声细语,将声响收至最低,恐声音高了能听见回声。
朔王府本就空寂,现下正值太皇太后国丧,更加寂寥。
半月前朔王一直在宫中守灵,最近几日偶有回来也是不定行踪。
朔王府中的婢女各个怕朔王在国丧期间惹事落下把柄,整日提心吊胆。
新皇登基第二年,皇帝便令礼部缩短了民间国丧期限,放宽规制,只是这王侯贵胄,该守的礼还是要本分地守。
周卫序立于书案前,时不时瞟向更漏,要等的人此时还未出现,焦灼起。
昨日、今日离宫,一路被人尾随,幸得云岩提醒。
生计将暗处之人引去往西子街。
周卫烜,他的同袍手足,如今的皇帝到底是起疑了。建旭二年赐他阜郡封地,却迟迟不遣他去封地,就这样一直让他在这京师重地逍遥快活。
如今他的安危、处境是太后一手制衡,只是这局面恐怕撑不了多久。周卫烜羽翼渐丰,而他也从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长成晓理择重之人。
皇帝杀意再显,他往后的每一步都当慎重,思虑稍有差池,旁枝末节亦能长成参天大树,取他性命。
他已学会反抗,只是时机未熟,还需隐忍。
父皇驾崩那日,他变成大哥的眼中刺,非除不可。
只是那时,大哥还不敢。
天家最容的下是血脉,万千子民;最容不下的亦是血脉,至亲胞弟得死。
夜愈发深沉,周卫序踱至外间的那一汪碧水前。
养在屋内的十多尾唐鱼,昨日又死了三尾。唐花尚能活命,唐鱼却不能,待它们再好,无广阔溪流,不在自己的天地,终究会死。
贴靠墙角的梨花撇脚案上的双面侍女陶俑转了个身。周卫序双眸一紧看向更漏,亥时。提步去到书格,打开机关。
一条暗道闷声打开,执上灯盏下了暗道。暗道细长狭隘,过三折抵达密室,密室里的剑青着夜行衣正等着他。
剑青见他,上前跪地行礼道:“殿下,属下来迟,尽请责罚。”
“起来。”周卫序广袖一挥,将灯盏置于案桌上,“为何迟了一日?”
剑青起身,躬身作答:“前几日下雨,出垚县时遇山体塌方,因此便耽搁了。”
原来如此。
“望舒居可还安生?”
“一切安好。”剑青道,“只是近些日子阜郡来了两行莫名的商贩,住在府邸附近的良来客栈,”顿了一顿,“意不在商。”
卫序墨眸微紧,如他所料,阜郡也被他盯上了。
剑青行事谨慎思维机敏,身手了得。
只是。
“往后行事要加倍谨慎。”周卫序嘱咐。
剑青应:“是。”
剑青冷酷,不知从何时起成了手刃人命不留声响的无情死士,只遵周卫序一人之令。阜郡封地招养了一批精锐死士,且人数一直在扩充,他的职责便是将死士练成他的模样。
他的半生,六分在暗中渡过,剩余的四分便会像寻常人一般在明处行事。如有半分差池,他的余生也便没了。
此次前来,例行禀明阜郡近况,也将异动一并告知。奉行信在口,人在信在,人亡信灭,从不以书信通传。
周卫序被困在这靖安城。乐坊街市,赌坊茶楼,能博得一乐的他都不曾错过。谋权、谋财便从这些个勾栏瓦肆中抽丝剥茧。
京中势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太后手握遗诏,并不想昭世,只是牵制皇帝,仅此而已。两个亲生儿子,一个已然是皇帝,另外一个她还是想要保周全的。
天家皇族,是非之地。是则是兄友弟恭,共稳天下,非便是你死我活。
周卫烜登基五年,越发像个皇帝,又想要他死了。
只是这命该有多长,他想尽全力搏一搏。
权利博弈,不像将士的战场厮杀那般一朝一刻便定生死。谋皇权,日长似岁,磨平心性,挫尽锐气。
五年前他不曾有如此之忧,丝毫未有。那时,父皇整日忙朝政,母后与大哥自然不会闲着。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忙,只有他闲,闲着闲着也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