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87)
养鸟的人家,确实把鸟笼挂在屋檐下书案旁,偶尔逗弄一二的。
可她只是像鸟儿,又不真是鸟。
皇帝的宫殿,极其严肃沉闷,
润润独自玩了会儿,无声摆弄她的小棋子,越发苦闷,
在太极殿坐牢,哪有畅春园看戏爽呢?
暗暗盼着檀庭公主带驸马过来,给陛下请个安也好,这样她能趁机见佳年。
那日还没来得及问佳年,佳年穿了什么,为何腰部以下显得那样鼓囊囊的?
倒像穿了条铁裤子。
……可惜盼了半天,檀庭也没有来。
越期待的事,往往越不会发生。
她只好单手支颐,神游天外。
陛下将奏折处理得差不多,余光总感觉润润在看他。她跟只小白兔似的,趴在矮榻边,手里还摆弄着双陆棋子,那样雪绒绒可爱。
他唇角漾起笑意,
停笔,招呼她过来。
从薛氏又变成了,“润润。”
还想再亲亲。
……
七巧节,公主府甚热闹。
七巧,本来就是姑娘们的节日。檀庭最爱玩,虽名义上是嫁过人的公主,却仍然在府中大办特办七巧节。
府中男妾们兴致很高涨,为公主在府中悬灯挂彩,有的在苦练才艺,有的描眉打鬓,各显神通。
他们大多出身贫寒,寄住于公主府,抛下男儿尊严为妾,为的是亲人的衣食温饱。
谁若能讨得公主开心,公主随便赏几百两银子,那夫家一年的口粮便不愁了。
公主府名义的男主人是驸马,男妾们每日要去给驸马请茶。
眼见七巧在即,驸马并无一丝波澜,依旧每日读书作画写文章,风雅清高得很,竟无半点讨好公主的意思。
男妾们咂舌。
都说,驸马被公主强取豪夺来的。
他们也都知道,驸马的心上人原本是宫里一位娘娘,驸马和那位娘娘藕断丝连,为陛下所愠,为公主惩罚……戴上了那个刑具。
其余男妾再卑微,到底也是正常男人。而驸马穿上那铁刑具后,根源全然被锁住,每每连入溷轩都要先请示公主。
驸马一个文人,最重人格尊严,遭此待遇屈辱难熬,没心思准备七巧节也属情理之中。
檀庭叫人抱着厚厚的账本,来到张佳年面前,两位管家负责教他捋账。
“你不是想当公主府的男主人么?从今日学着好好算账。”
檀庭内疚,前几日那般对待张佳年确实过分些。
但谁让他欺负她皇兄,敢觊觎她皇兄的女人!这点惩罚,比起丢掉性命显得无足轻重。
张佳年凉凉抬头,瞧了瞧那些账本。
他心里有一千句恶毒的幽怨之语要说,可文人的风骨,却不允许他道出口。
旁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最终他道,“多谢公主成全。”
檀庭嫣然笑了下,坐到张佳年身边,抢过他的笔,“有什么难懂的直接问管家,那是咱们府上的老人。”
张佳年敷衍嗯一声。
檀庭觉得张佳年疏离了,生气了,攀住他的脖颈,亲亲他,“驸马,你莫要耍小性。我一直心悦你,把你当夫君,你不晓得吗?”
张佳年反唇相讥道,“把臣当夫君,那公主这么对待臣?”
戴着那东西,他尊严碎了满地。
而且,那东西坐着硌臀,睡着硌腰,零敲细碎地折磨人。
他在润润面前,无法抬头做人。
左右呆在府中无人知道,她偷偷给他拿钥匙解开又何妨?
檀庭却严厉拒绝。
要她欺骗皇兄,那是万万也不可能。
“皇兄饶你性命,已属皇恩浩荡,还敢欺君罔上么?”
张佳年见状,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檀庭是皇室中人,永远向着皇室。
他告诫自己要忍,忍,可这忍耐究竟到何年何月。
还是得先救出父母。
张佳年揭过自己不提,转而恳求,要将父母送到乡下老家,颐养天年。
檀庭支支吾吾,其实他老母已病亡,现在只剩父亲一个,且双目也盲。
她自视为张佳年妻子,前两天还替他去上坟了呢。只因怕他过于伤心,才没跟他讲。
檀庭道,“好,好,本公主过几日安排你见父母。”
张佳年坚持道:“明日。”
檀庭无奈,只好答应,谁让她亏欠他。
斜斜倚靠在张佳年肩膀上,檀庭无比缱绻叫一句,“驸马~”
张佳年忍辱负重。
无穷的悲愤之意咽下去,
只得道一句,“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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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自从那日随口一句要带润润去看七巧节花灯后,后面再也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