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10)
张荣华说他和阮姑娘去看白鹭了,所言当真。
陛下扶她起来,瞥见桌上寥寥两样菜肴,问:“怎么食得如此之少?”
润润道:“因为皇后病故了。”
不是他自己下令,禁止娱乐,要合宫上下都食素服丧的吗?
陛下道:“你自己关起来门来吃,谁又管得了你。”
刚要命御厨再上些好的饭菜来,润润婉言阻止道,“……也是臣妾自己想食素,大鱼大肉吃腻了。”
陛下淡淡哦了声,
顿半晌,没言其他。
润润继续用饭,吃得甚是拘忌。方才殿中虽然寂寞,但她自己吃饮得自由自在。陛下一来,空气仿佛骤然变拥挤了,弥漫紧张的气氛。
无形中,两人又僵持。
明明前两日关系多有和缓,却因皇后娘娘之死,重新疏离起来。
他现在是别人家的正牌夫君,
润润时刻提醒自己,
尽量离他远些,莫要逾矩,莫要被人看轻。
陛下静静凝视她用膳,润润感到十分尴尬。彼此沉默将近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此疏离如此尴尬,他却还没有走的意思。
看样子,他想留在她这儿过夜。
自打他要成亲,好几日没留宿了。
润润受不了一直被他冽冽的目光盯着看,没话找话道,“臣妾用完餐了,可以唤下人撤走吗?”
他道,“你唤。”
下人过来撤走碗筷,洒扫。
气氛依旧窒闷。
他凝望她还愈更专注些。
润润想和他说说出宫找佳年的事,需要气氛暖一点,遂又干巴巴开口,“陛下用过晚膳吗?”
他道:“在行宫用过了。”
行宫……
他果然和阮姑娘用的。
这回换润润哦。
阮姑娘,他未来正妻,未来皇后,估计她不配继续深问下去。见他没有话题终止,润润索性也揭过。
润润心跳怦怦,鼓足勇气,想直接和他提及出宫的事。
她受不了为人低贱的妾室,处处被鄙夷,也受不了死气沉沉的皇宫,面对一个自己根本无感的男人,假惺惺为萍水相逢的人哭泣。
旁人都说她是陛下的宠妃,那么新任皇后来到之后呢,新皇后容得下她吗?
她感觉自己是第三者。
得赶快走,赶快走。
润润方要开口,陛下朝她伸手,要她到他怀中去。
润润念起他衣襟上还有阮姑娘的气味,微有介怀,杵在原地痴痴僵直。
陛下轻轻道,“朕使唤不动你了?”
虽然还是温温和和的一句,但蕴含威严在。
润润无法,噤声踱过去。
陛下把她抱在腿间,依旧和以前一样情意绵长地亲吻着她,深深浅浅,层层叠叠,每一寸全吻到。
润润十分勉强地承受着,直到他吻够了,才堪堪解释道,
“这些日子朕事繁,不是故意没来看你,你莫要怪朕。”
润润道:“没怪。”
陛下问,“那你这一整天在做什么?”
润润口舌僵住,她这一天都在织寝衣。可她不能说,寝衣已被丢到渣斗了。
改口说,“读书。”
陛下又问什么书,润润随意敷衍两句,诗经论语左传,大学中庸韩非子。
陛下哑然,“这么多深奥的书,你看得过来吗?”
他怎么如此多问题,钻牛角尖。
“瞎看的,消磨时光。”
陛下可能也意识到她在瞎说,顺水推舟道,“你能多认些字很好,将来更明理、聪慧。”
润润无精打采,别人说她脑子缺根筋,是个傻姑,她也确实是个傻姑,并不想要明理、聪慧。明理聪慧,那是他的皇后阮姑娘。
东谈西扯两句,他终于步入正题。
“朕已经为你寻到一合适主母,过两日入宫,愿意善待你、包容你。你以后踏实留在朕身边,无需再担心了。”
他说得有些深沉。
润润事先虽有心理准备,却还咯噔一声。由君主讲出来的话,板上钉钉了。
她缓片刻,窃窃问,“陛下大婚定在何时啊。”
要为皇后服半年的丧,大概明年春天。
润润道:“恭喜陛下洞房花烛,喜得新妇。”
话是恭喜的话,可由她嘴里说出来,多少沾些变扭。
陛下握住她柔荑道,“朕不用你恭喜,也没什么好喜的。润润,你须晓得,朕永远最在意你的。”
有了几个皇子以后,他就可以专心致志和她相守了。
在意……
润润琢磨着,他一面和别人洞房花烛,一面还和她谈着恩义,这是何等轻描淡写、与她人瓜分的‘在意’。
他会和阮姑娘有一个洞房花烛,把阮姑娘压于身底下,像吻她一样吻阮姑娘,广撒雨露,婉转施恩……帝后一体,福泽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