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93)
如此说来,她也要感谢这座白马庵,否则还不知怎样圆过这段关系突兀的转圜。
想到此处,不动声色摸向身后的酒壶。
“我想喝酒。”
他睁开眼,揉太阳穴。“如今你身子不便,不能饮酒。”
她的脸色便有些失望。
他心里叹了口气,作势起身,“罢了,我去叫人买来,你闻闻酒味儿,姑且解馋,行吗?”
“不必。”扯住他袖角。
从身后变出一壶小酒。
他笑着睐她,口气像教训顽童,“必定是方才趁我不备,偷买的。”
她已然拔了酒塞子。
当即就要往口中送,被他夺来,“不许喝。”
她恨恨盯着他,似乎在磨牙,他眼珠狡黠地转了转,盯着她丰润的唇,忽然笑起来,“我有个好主意。”
这酒辛辣,滚入喉肠后,口腔里甚至还残留苦味。或许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酒量不错的他竟然有些醺醺欲醉起来。
仿佛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她见状闪躲,反被他捉住,“是你要喝。”
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炙烤,然而都比不上耳尖和脸上的热度。
她则倚在角落里,面色潮红,艰难地喘息。
“味道怎么样?”俯下身去,笑眯眯地看她,眉眼间有种饕餮过后的晶亮。
嫌弃地擦了把嘴,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以为耻,反而露出顽劣又得意的笑。
山居别业的灯火透亮,像渴盼归人的眼睛。
夜间山里寒凉,下马车时,她猛然打了哆嗦,他见状,连忙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怎么了?”
“风太大了。”她说,顺手拢紧衣服的系带。
今夜确实比往日寒冷。
唇齿间泛上苦味,她感到一阵恶心。
第45章
薄青城昨夜说的是下南粤, 实际上现在船只停留在了镇海码头,而最终目的地却是蜀中。
如此的一波三折, 未免又加深许青窈对他狡诈多诡玩弄心机的坏印象。
她问随行的伙计, 船里装的是什么,无人敢说。
没想到涉及这个,薄青城却不瞒她。
“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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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山阳县衙。
“粮呢?”
知县贺昳指着空空荡荡的粮仓喊道, 有些气急败坏了。
身边面容苍白的少年似乎并不意外,面沉如水道:“想必已经出了淮安了。”
“什么时候的事?”贺昳不解。
薄今墨笑笑,“你忘了, 薄青城何时走的?”
“他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才……”
说到此处,立时恍然, 贺昳一顿,深吸口气, “我说济愚, 你是不是早料到了?”
见少年不答话, 贺昳有些不平地道:“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枉他们布好了“阴兵借粮”的局, 正准备凭这一计, 将范文烛和他那个欺行霸市的外甥全都折进去,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那个大奸商薄青城钻了空子。
他还以为那是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人,想借着薄家大房奶奶的事儿调虎离山, 没想到, 反遭他将计就计,将粮食全运出了淮安,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薄今墨却波澜不惊, 反而笑道:“已经捉住了一只线头,难道还能趁机放过背后的执针人?”
“别跟我这儿打哑谜了, 还是闺阁黑话,什么针头线头,这谁能听懂?”
贺昳捻着下巴,作深思熟虑状,“要不我去找御史台的人,把仓房失粮这事儿抖落出去,将范文烛绳之以法,你觉得怎么样?”
“不可,”薄今墨说:“到时打草惊蛇,那幕后之人反手一推,将黑锅全扣给范氏舅甥,只说是贪污渎职,你道如何?”
贺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幕后之人?什么幕后之人,贪污渎职,我们查的不就是贪污渎职吗?”
薄今墨笑得高深莫测,“原来是,现在却不止。”
“不止?”贺昳问:“难道这两人还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
“他们两个没有,不代表那个人没有。”
“那个人,你是说薄青城?”贺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晃着手里的象牙骨扇,“他一介商贾,何足挂齿?”
薄今墨当即侧目,贺昳自觉失言,阖扇一揖,“是为兄之错。”他怎么忘了如今他这神童师弟也在从商。
“你以为那个人的胃口仅限于此吗?”
——恐怕仅是首富之名还难以供其饕餮。
金钱的宝座之上,如果没有权力镶嵌,那无异于千尺危楼。
贺昳哗地一声掣开绘锦扇面,“据说此人少时浪荡,十几岁上就出入章台柳巷,曾经还和豫亲王的宠姬有一腿,也正是因为这个,害他那老父丢了京官,将他爹活活气死之后又大闹葬礼,他自此也被禁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