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278)
这话显然戳到了痛处,男人怒极,身体颤抖得厉害,牙关紧咬,像一头穷途的困兽。
就在他扑上来的刹那,许青窈展臂上前,将人拦住,扬声道:“现在动手可不是明智之举!”
趁僵持之际,许青窈又动之以情:“三弟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自断后路,如今停瑜丧母,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再出一点事,孩子怎么过得下去。”
寻根究底,她还是薄家的长媳,叫他一声三弟,是希望唤起这人的人性,再怎么说,他还有一个儿子,总不至于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男人余怒未消,然而已退了半步回去,冷笑道:“将死之人,还敢大放厥词?”
“不是大放厥词,是好言相劝,恕我直言,你要是真想杀我们,尽可以在淮安动手,何必大费周章,辗转此地?”
这番话有的放矢,命中靶心,男人姿态果然有所松懈。
商媚挑眉,顺口接过话茬,“这么说,你抓我来,是想利用我对付薄青城?”
见男人神色嘲讽却并不否定,商媚露出惊异眼神,“你不会打着叫他二选一的算盘吧?”
男人看了一眼许青窈,又重新面向商媚,笑得恶毒,“怎么,没这个自信他会选你?”
“那你的算盘打错了,”商媚暗中朝许青窈瞥去一眼,然后挪到墙角,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下,身姿显得窈窕曼丽,“你以为薄青城会遂你的意?”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薄青城肯定不会选她这个冒牌货,但是要说许青窈,那也不一定。
只因为混迹欢场数年,她太知道男人了。
这种秤盘,只对情种有用,对大部分男人来说,人生三大美事“升官发财死老妻”,绝非虚言。
这计策,就连一个普通男人都不一定能拿捏,还不要说姓薄的这样的奸枭。
一门里出来的同姓兄弟,怎么眼前这个薄殷义就是个蠢货?怪不得被整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想着报仇呢……
商媚心底越发鄙夷。
“不重要,只要看见他痛苦就够了。”
薄殷义说完这句话,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连,最终定格在许青窈眉心,阴恻恻地一笑,“但愿最后活下来的是你。”
“好好享受吧,这可能是你们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晚上。”
说完他阖上门,黑暗笼罩下来。
许青窈回过头,看向盘腿坐在椅子上喝水的商媚,“我们得赶快离开。”
商媚咕嘟咕嘟喝水,拿袖子擦完嘴后,手指纤细灵巧地把玩着窗台缝隙里钻进来的一朵小野姜花,笑吟吟地道:“你怕什么呀,要他说的是真的,也是我遭殃,反正你的命肯定伤不了。”
“感谢你对我另眼相看,”许青窈走过来,接过商媚手里的野姜花,放在鼻尖轻嗅一下,随后握进掌心,揉搓成碎片,“只可惜,在有些人眼里,万物都是刍狗。”
商媚愣了半晌,站起身,爽快地说了一句,“行,就冲这话,我带上你。”
“带上我?”许青窈疑惑,“去哪儿?”
“当然是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许青窈对着严丝合缝的门窗四壁环视一周,并没抱太大希望,随口问道:“你有办法?”
商媚看向被封死的窗口,暮色从缝隙里进来,玫瑰色的斑点在她脸上跳跃,许青窈听见她打了声尖利的唿哨,然后说:“你相信吗?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就能出去。”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商媚回头,“我说错了,现在就能走。”
第124章
“三叔, 你刚才去哪儿了?”薄今墨坐在议事堂上首,眯着眼睛审视。
听说薄青城那帮人已经在山谷里围了好几天, 还在负隅顽抗, 他马不停蹄地安顿好漕米入京一事,就赶来南岭。
“你怎么过来了?”
薄殷义站在门口先是一怔,随后捡了个就近的地方撩袍就座, 没有回答薄今墨的问题,反而先发制人反问回去,他可不想现在就亮出底牌。
“怎么, 听三叔这话,倒像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倒不是, ”薄殷义揭开盖碗,低头抿了口茶, 飞快掩去眸中晦暗, “只是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
此时此刻, 他褪下乞装, 换了身金线压身的衣袍, 若是不看脸, 倒有几分从前养尊处优的意态了,反观上座的薄今墨,年轻的小郎君, 却是容色苍白, 风尘仆仆。
薄今墨手里匕首一转,低头砍断袖边上的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