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214)
许青窈竟然还装模做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很真诚地说:“那倒不是,你的表现一直很差劲。”
“怎么可能?!”他好歹也长得一表人才,身材魁梧,筋骨健硕,又多年习武,“潘驴邓小闲”五样,他薄青城缺了哪样?
要不是她害的,他早就有儿子了。
想到这个,猛地坐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无奈,“我就不明白了,女人都是要怀孕生子的,怎么到你这儿毛病就这么多,你就比谁特殊不成?你出去问问,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会有什么下场,世上也就只有我肯这么包容你。”
“一,我自己过得不好,不想生孩子来祸害,二,我绝不会生下一个被强迫得来的产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薄青城听了一愣,随即爽声笑起来,好像觉得这话很幼稚似的,“按你的说法,世上得有一大半人都不该来,一,生来享福的有几个?二,历朝历代,男女都是盲婚哑嫁,初见便行周公之礼,如此说来,他们的孩子也都是孽债?”
见她呆滞,脸上盛满了回忆旧事时的风雨如晦,竟是不愿再说话,连脊骨都僵硬了三分,很明确的拒绝意味。
他忽然丢开她,倒在躺椅中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重新爬起来,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的脸上几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然而声音竟然很温柔。
“太好了,现在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孩子了,你高兴吗?有没有在夜里笑醒过?”
“反正比哭好。”
她闷闷地说,好像是把脸捂在臂弯里发出来的声音。
“不会是哭了吧。”他作势要掰过她的脸看。
“不会。”她不假思索地说。
不待他使出蛮力,她便转过身,朝他仰起脸,甚至挤出了一个笑容,当然那笑容略微有些勉强。
旺儿前来,通知车船和包袱都已经打点好,他放开她,从躺椅上站起身来。
临走时深深看了她一眼,踌躇再三,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和我去,不会是惦记着那个小子吧?”
“谁?”
“除了他还能有谁?”薄青城眼睑低垂,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研捣着砚台里的松烟墨,很快就有墨香弥散开来。
许青窈唇角抿得平直,“你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薄青城眼神阴冷,“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我是男人,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恶心?”
“我只是说实话,别忘了,他归根到底是个男人,身上流着薄家的血,等他再长几年,长出了狼子野心,说不定也会……”
“好了,”许青窈粗暴地打断他,“你别说了。”
“你是不是也怕了?”他很快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夹杂着审视。
“我没那么无聊。”她侧过身去,将头紧贴在躺椅圆润的弯弧处,蜷缩的样子像一只小兽。
门口的人打量她良久。
“等我回来。”
她再没有出声,装作假寐的样子,听见脚步声渐次远去。
薄青城刚走不一会儿,什么东西窜进来了,发出刺耳的刺啦刺啦声,好像是只蝉,她翻过身来,原来是猫——
就是那只毛色罕见的长毛三花猫。
这还是当初薄青城为了讨好前来督漕的御史所购,谁成想那御史竟然会在来淮的中途就丧了命,于是那群猫便也成了摆设,都被遣送走,唯有这一只,因为毛色实在艳丽,形态太过可人,又在被送来的时候有那么一段奇缘,便被薄青城留了下来,后面因为和主人癫疯时期,有一段囹圄之□□患难的情谊,在时雨园中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丫鬟小厮们没一个敢懈怠它的,每日鸡鸭鱼羊肉变着花样特供,连喝的水都得是滚水晾凉。
此时,这猫竟然叼着一只蝉跑了进来,呜哇呜哇地钻进了床底。
她俯下身要将猫拽出来,蝉钻进床底的缝隙里边,不知道得吵到什么时候。
她伸手够猫,被猫灵巧地躲开,却碰到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事。
勾出来一看,竟然是只冰种飘花翡翠玉镯,通体晶碧,水头极高,触之沁骨,质地不凡。
薄青城怎么会戴这个东西?这个显然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至于其他……也没听说过这儿有过别的女人呀。许青窈想。
难不成是薄素素的?也就只有她和薄青城的关系还算亲近。
她将镯子翻来覆去地细看,看到里面的条纹,好像有一丛竹叶形的印记,终于,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她的堂妹袖袖的镯子吗?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