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113)
旺儿斟酌片刻,凑近道:“爷,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近日有人看见小姐和小薛神医走得很近。”何止是走得很近, 他话还是说轻了,这两人一个月来, 简直是如胶似漆, 天天腻在一起。
“薛汍?”薄青城疑心自己听错了。
那个姓薛的小子野心非凡,竟然也会栽进儿女情长里面?
不过, 此人确实少年英才,医术卓越,又生了副好相貌,怪不得会被素素这样眼高于顶的丫头看上。
细想起来,这倒是门好亲事,薛汍无父无母,族中亲缘淡薄,将来素素嫁过去,也不用被公婆立规矩,或者干脆直接将薛汍招赘,这样他在药材生意上也好有个助力。
虽然如此想着,却也不能坐视不管,那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少年人玩性重,姑娘家总要吃亏的。
遂对旺儿道:“派几个人盯着,切记不要太过声张。”
旺儿走出几步,薄青城又吩咐:“对了,去春晖堂那儿,顺便弄点祛瘀止疼的药膏来,家里的前些日子已经用完了。”
怪不得老话说这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不能随便跪,这简直比黄金还硬,他也只是爬跪了那么一会儿,就把膝盖蹭破了皮,回头该叫人给她那楼上都铺上红丝绒毡,记得从前在南粤时,他见过外邦有那么几种样式的,一个比一个颜色靓丽,一个比一个软和,她那地方太死气沉沉了,得调理调理。
话说薄素素出了薄府角门,跟往常一样,径直朝春晖堂去找薛汍,幸亏那儿离薄家并不算太远,她多走几步路就到了。
路上的那些小摊小贩,什么锔桶匠,什么磨刀人,还有卖烤饼的和吹糖人的……她都看了几十遍了,就连他们手上有几道疤都数得清清楚楚。
可是就这样,还是百看不厌,这点路,她每天去的时候,心里想着,也太长了吧,总感觉走不到头似的,简直比去长安的路还远,虽然长安有多远,她并不知道,只在古诗里听过。
可是等到要往回走,又觉得太短了,脚下没倒腾几步,就又要踏进薄家的门槛,夜那么长,还得等那么久才能出门,今天的小郎中已经不是昨天的小郎中了,明天的薛汍还会是今天的薛汍吗?这问题她自己也觉得无聊,可是睡前不想这个还能想什么,难道想他的脸——那可真是要羞死人啦!
他毕竟是个男人呀,十几岁的男人也比十几岁的她身量高,力气大。
来到药铺门口,“春晖堂”三个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薛汍,今天我干点什么?”
往常她来都是帮他捣药,滚碾,对了,也拨过一次算盘珠子,不过记帐时错得不像样,还不小心打翻了砚盒,他站在柜台后面无奈地看了她半天,还是笑出了声,那天下午她回家对镜一照,好呀,脸染得像个大花猫。
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不让她碰账簿了。
此刻她叫人人不应,这让她心里有点怕,难道他出远门去了?还是厌烦了自己,临阵脱逃啦?
打后门进来个盲眼男子,薄素素知道他,这是药铺里的学徒,名叫“白术”。
白术怀里抱着个白猫,她认出那是她的猫,也正因着这个猫,她才有借口每天往外跑——她谎称是猫送给了城北的手帕交,因为不舍,所以才要每天去探视。
母亲这阵子正忙着到处走亲访友,大约是在给哥哥相看未来的媳妇,没有工夫搭理她,也懒得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自然乐得轻松。
“师父在后院。”白术道。
薄素素小心地问:“我可以进去吗?”
“师父正要找你过去。”
白术说完,摸到南窗下,自顾自拿了木杵,将玉石药臼捣得笃笃声响。
薄素素在进门前,留了个心眼,先扒门缝上朝里张望,然而什么也没看见,就有一坨漆黑。
直到那漆黑发出声响,她才知道,原来是薛汍的眼睛,这家伙,也正趴门背后觑她呢。
门戛然而开——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干嘛?”
于是又都笑了。
薛汍展臂,伸向背后竹床上大包小包的包袱,“素素,”
素素?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他一向是个君子。
这让她有些紧张了。
“素素,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去哪儿?”
“我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开一间医馆,救治一方百姓。”
他忽然靠近她,眼神滚烫,里面像有火星,“我治病,你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