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雀(76)
莺时偶尔想起今日的情形,总会叹,“姑娘看着温声细语的,怎么心竟比那河里的石头还凉呢?”
霜华每每此时便会敲她,“说多错多,我们在这院里伺候着,更要谨言慎行。往后这样的话只放肚子里去罢。”
阿裴吃了雀鸟的事早晚也叫谢珩知道,倒是没说什么,只翌日又让栖迟拎了只一样的过来。
阿裴这次是再不敢妄动了,捂严实了嘴,上上下下地将那云雀细细瞧了个遍,而后一脸苦恼地看向莺时,挠了挠头,“莺时姐姐,这鸟我瞧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呀,不跟那树上的小麻雀长得一样嘛?看着灰不溜秋的。”
他又咂了咂嘴,“吃着味儿也是一样的。”
莺时从地上捡了个小碎石子扔他,“你还讲!当心公子知道了,把你当那鸟儿一样烤了。”
阿裴笑嘻嘻,躲过了石子,又凑上来问,“莺时姐姐,这鸟是不是很名贵啊?怎么咱们公子总给姑娘送?”
“我怎么知道。”莺时道:“许是姑娘就喜欢它呢!”
很显然,姑娘并不喜欢。
云雀一拎到云奚面前,她就冷了脸,饭也不用了,直接将筷箸摔去了桌上,起身回房。
徒留莺时和霜华两个,拎着鸟笼,面面相觑。
那云雀照旧悬在廊檐底下。往冬走的天,日子一日冷过一日。
莺时到底心软,找了个罩子将鸟笼罩了起来,好歹不叫它冻死。
云奚无意瞧见,也默许,甚至兴致起了,还嫌那罩子难看,要同莺时一起上街去铺子里买新的布匹来裁。
也是巧了,在她们前头挑拣布匹花样的正是长宁侯府的婆子。
上了年纪的婆子最是嘴碎,絮絮叨叨在一处说话,“听说那谢家的人这两日就要上门来了,准备商议咱们姑娘和谢大人的婚期呢!”
“我也听说了。而且我还知道,这日子其实早就定下了,来年开春就办,现下不过是两边的长辈见见面,走个过场罢了。”
又感叹,“咱们姑娘可算是盼到了。当初原是看不上谢家的,不过被这御赐的亲事给绊住了。谁能想有这样的好命数,那谢大人竟是个争气的,这中了探花郎,进了翰林。眼下这天子近臣的名头一放,便不算辱没了咱们姑娘。往后再借着咱们府一路扶摇直上,真真是前途无量。”
第114章 哥哥没有心
她话说得越距了,另一个婆子推她,“小声些,还有旁人在呢!小心叫有心人听了去,妄生事端。”
那婆子转头来瞧。
是有旁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领着一个丫鬟在后头挑看布样,年岁都不大,看着就绵软可欺的模样。
于是放下心来,“没事没事,你胆儿也忒小了,她们能知道什么。”
等那两个婆子走后,莺时才看着云奚,怯怯开口,“姑娘……”
先前挑好的布匹也不要了,云奚直接丢开手,领着莺时和门口守着的阿裴回桐花巷。
霜华在院子里收拾,瞧见她们双手空空回来,正要问。
姑娘脸色阴沉,已经先一步提裙上了台阶,回房关门,里头摔得哐当作响。
霜华叫这阵仗吓得不轻,回头看莺时。
她俯过来身来,凑去她耳边将方才听到的事细细说了。
霜华讶然。
其实早知这一日迟早要来。
养在外头的外室不都要面对这么一日,眼看着平日里耳鬓厮磨的枕边人娶娇妻,纳贵妾,不能妒,不能怨。
可她偏要怨。
要闹到宅子里上下都不得安宁,要闹到谢珩的耳里去,叫他也不得安生。
可他实在是忙,临近年关了,翰林院自是不必说。
谢定方前几日又来了上京,要与长宁侯府商议他与赵卿卿的婚事,他在中间斡旋应酬,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头,栖迟又来报。
桐花巷里的那位砸了屋子里的东西撒气,已经一整日没用过饭了。
他手揉着紧锁的眉头,叹口气,到底推了面前所有的事去哄他那位心尖尖上的娇姑娘。
只是云奚却不许他进房,一道门紧紧锁着,要跟他断绝来往。
谢珩沉着脸,冷冷吩咐栖迟,“砸了。”
于是那道姑娘锁上的门被砸了个稀碎,他踩着满地狼藉进去,看云奚抱膝坐在榻上,红着眼看过来,泪流满面。
满腹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他坐去云奚身旁,指腹擦去她颊边的泪,轻叹,“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怎么还生这样大的气?”
她睁着双水雾迷蒙的眼,仰头看他,埋怨,“哥哥没有心。”
“我怎么没有心?”他失笑,抚了抚她乖顺的发,“我一听你生气就赶过来了,什么也顾不上。妹妹还说这样的话。”
“哥哥有几颗心呢?”她幽幽问他,“赵姑娘那里有一颗,我这里有一颗,往后哥哥还会纳妾,府里的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