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雀(62)
她说话温声细语,如沐春风,和马车里那位的尖酸刻薄完全不同。
谢珩微微笑,“那是舍妹。本来是要出来相见的,只是坐了几日的船,她头晕得紧,实在是不好出来见人。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介绍你们相识。”
他解释得妥帖又周全,赵卿卿不疑有他。
只是分别时,还是耐不住好奇偷偷回眸看了一眼。
郎君正撩帘上车,还是那海棠春的裙,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马车很快到了谢府。
谢珩先下车,又转身去搀云奚,“我陪妹妹四下逛逛。”
第92章 囚雀
那海棠春的裙从车上下来,翩跹着,慢悠悠晃了整府。
最后,才立在那海棠树下,问他,“哥哥打算让我住哪儿?”
谢珩看着她,反问,“妹妹想住哪儿?”
她笑得娇俏,故意说,“我想住哥哥的院子,就是不知道哥哥同不同意?”
自是不同意。
这里比不得阳夏,他在翰林院供职,府里同僚来往甚多。
“那我便住这儿吧。”云奚指着身后的一处院子,“这儿离哥哥最近,倒是方便。”
果然很是方便。
夜里姑娘就寝,郎君便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伺候的丫鬟们极有眼力见,立刻垂眉顺眼的退了下去,徒留姑娘梳了一半的发垂在腰际。
她立刻恼,把手里的珠钗摔去镜台上,冷笑,“都是些下贱坯子,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了。明儿一起赶了出去。”
“妹妹生这么大的火做甚么?”他从镜台上取了木梳,亲自替她梳发,“她们不伺候妹妹,我来伺候妹妹。”
她从镜台里瞧他。
当真是生了副清俊疏朗的好相貌,哪怕做着这样不入流的琐事,也是极斯文儒雅,矜贵端方的。
只可惜,配了个乌漆麻黑,烂糟糟的内里。
她嗤笑,话里尤带着刺,“哪敢使唤哥哥。”
“妹妹不敢的事做得多了。”
冒顶身份,欺上瞒下,背地里和他这哥哥颠鸾倒凤,无媒苟合。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外人眼里了不得的大事。
他俯下身,凑去她耳边,温声细语,“妹妹偶尔有小脾气,我只当妹妹娇憨任性。可若是过犹不及,那便是不该了。”
她是他手里的云雀,只能听他的话。
垂眸抿唇,半晌,挤出一个虚假勉强的笑来,从铜镜里看着他,“这样,哥哥可满意了?”
他用行动回答她。
牵她的手缓缓去榻边坐下,轻轻吻她的唇和她唇上的胭脂膏子,甜腻腻的香,是海棠花膏的味道。
红帐悄然落下。
偶有情动,他轻咬她的耳垂,将滚烫的话送进她耳里,“妹妹既骗了我,为什么不细心遮掩,索性便骗我一世呢?”
*
云奚从此便是囚在这上京谢府牢笼里的云雀。
她是承了病重的名声过来的,自然得做足了养病的姿态。
除了那小小的四方院里,半点不能出去走动。
谢珩也极少来看她。
白日里他忙着翰林院里的事,入夜才会过来。
有时姑娘已经睡下了,只给个冷冰冰的背给他瞧。他于是将那背拢入怀里,用温热的体温来安慰亲抚她。
等白日云奚醒来,榻边冰凉,郎君早已离开。
她偶尔闲来无事,也会带着荔月写字画画,打发时辰。
画像上的男子已近中年,眉眼瞧着和云奚略有几分相似,她搁了笔,问荔月,“你可识得他?”
荔月摇了摇头,问云奚,“这是谁?”
“这是我父亲。”
也是你的父亲。
云奚又执笔。
这次,是一个女子,端庄美丽,优雅雍容的好相貌。
荔月看了直接道:“我知道了,这是姑娘的母亲。”
“不。”云奚摇头否认。
这是你的母亲。
第93章 谁是鹊?谁是鸠?
荔月没猜对,她也不解释,让丫鬟拿了火盆来,将两幅画都扔了进去。
火舌席卷了画纸,不多时,就化成了灰烬。
荔月瞧着忍不住蹙眉,“姑娘画得真好,就这么烧了,实在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云奚不以为然,又去柜上取了本书来。
是本《诗经》。
斜斜倚着窗,她轻声念:“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
荔月听了抿唇笑,“姑娘拿着书呢,怎么还读漏了?”
“是吗?”云奚垂眸看一眼手里的书卷,也笑,“当真是读漏了。”
又问荔月,“你没看书都知道我读漏了。这样好的学问,以前是谁教你的?”
“姑娘怎么忘了?”荔月道:“奴婢失了忆,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是啊!我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