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56)
房中另一位坐在下首,文生打扮的人也加入谈话:“不如多加揣摩,皇帝此举意欲何为。依在下薄见,无论谁去,只怕都会寻个由头扣留宫中,再以此为质争得时间,调他处军马为援。”
晏修一拱手:“祁兄所言甚是。不过,若是如此,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时机。”
他无视室内又一次出现的低语,手中扇骨一转,点在地图上:
“废后诏书未下,于天下人眼中皇后依然是皇后,皇帝即使想废,也总得拖延。请诸位看,东北军已与静王议定拒不发兵,西南变乱已久,无闲卒可调。皇帝的援军有二,一则东南军士,二则去岁平叛有功目前尚在关内驻扎的西北军。以各位将军之能,东南军虽勇,只要占得琰州,以醴都为中呈包围之势,据地利而守,并非难事。唯忧西北军人数之众,又可直击我后方……”
“这不是分身乏术嘛?”
丧气声直冲面门,晏姓书生却依旧不紧不慢。
“在下从前游历西北,知江家驻守已有百年之久,将士如云,大多江氏族领。如今江氏一族虽已陨落,西北军却只易将领而未曾改制,解西北军增援之忧,恐怕……静王一封家书既可。”
他朝上首行了一礼,受礼之人凝滞半晌,长叹一声,随即应下。
“等一下,你方才说琰州打不得,又说占得琰州,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丁将军摸着胡茬,发难道。
祁姓书生替他解释了:
“晏兄的意思是,无论由谁赴宴,都会被扣作质子,既然得一质子,皇帝必不会在兵力匮乏疏于防范的行宫逗留,定会以人质相挟退回御军把守的醴都。御军目前尚未有动作,我方只消速速布兵醴都周边,放他皇帝回宫后占得琰州,既可困醴都而退东南军,这叫一招——请君入瓮。”
众人的目光汇于地图,几近把这张纸点燃。
“可是……”这回发话的是一位将军身后的小兵,胡子都没长出来,嗓音尚未变全,又粗又扁,“赴宴的话……无论哪位王爷去都不合适……”
他身边的将军一横眼,把他吓出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话。
晏修闻言,脸上也带了些恼:
“这也确是在下所重虑,二位王爷共同兴兵,人马各半,无论哪位王爷入宫为质,都难免消极将士之心,属下们各为其主,倘或心生怨怼,与大计无益,不如……”
建议被一声脆响打断。
人群中掷出一抹光,当啷落在木桌上,溅起细弱的惊呼。
一干人等回身朝此物来处看去,只见靠墙的角落里,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轻人。
此人长发束起而不戴冠,黑袍伴身,仅用银线刺绣装饰,在腰下就戛然而止,掖进腰带,遮掩住腿部的剩余。除了面上一撇伤疤外,浓眉艳眸,整个人都落尽黑白,再无旁的颜色。
几月来,旁人只知他是静王带来的一位大夫,照看静王与皇后的健康,亦惧于他重残的身体和不同常人的行动,至多以礼相待,无人敢近身。
他开口,坦然中带了点嘲弄:
“他只说要见封王腰牌,我也有,我去便是了。”
桌上那片仿佛月辉凝成的美玉上,端端刻了一个“瑞”字。
四下阒寂。
“小九……你……”静王不忍,率先开口欲劝。
没准备好的词出口慢了些,称谓却是变相地承认了此人的身份,方才默默的人们刹那间活泛了起来,有人讶异,有人皱眉,还有人远远地投来同情与怜惜之色。
“兄长,我要进宫。”他只用一句,就噎得静王没了后话。
“在下拜谢瑞王殿下,”晏修机灵,忙不迭行礼,“有瑞王殿下挺身相助,大事必成。但入宫为质恐怕难免囚牢之苦,以殿下的身体……”
“此去性命多半无虞,”他接道,“我知先生之才,也信先生之能,至于皮肉之苦,于我实在不足挂齿。”
他嘴角一勾,眼神低掠过残缺的双腿,这一笑,是为自嘲。
几位面露疑色之人也讪讪移开了目光。
晏修再拜,带动了其余人等,一时室内交口皆是拜谢瑞王之语。
那人不为所动,用一个极不堪的姿势爬下椅子,挪出门去,丢下一句话。
“不敢受诸位大人之礼,我远朝野已久,如今不过一介草民,姓沈,名叙。”
第157章 未若镜里观
一别数月,我第一次梦到沈叙。
梦里我跟着他走在一条长长的廊上,廊外是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花园,粉色的花朵缀了一树,偶有风来,拈两瓣碎片拍在他的肩头。
我跟在他半步远的地方,看他吃力地挪动着,鬓边的发丝被汗水粘住,打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