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08)
屋内已点上了灯火,书架之间,桌边的人一站一坐。
王妃还没注意到我来了,正俯身贴在椅子上的人耳边讲话,那是一位少女,梳两个髻,戴了好长一串红色小宫花,热热闹闹的。
“好妹妹,自然得你帮我,”王妃的声音轻轻的,微风一样吹到耳边,“就这几本了,其他的我早就核完了。”
“我爹做的账我来核?”从她身下椅子上加设的轮子来看,这位妹妹恐怕也不良于行,“你没事吧?今天替你核了账,明天你就把我们交给上官大人治个勾结之罪是吧?”
王妃好脾气地笑笑:
“啊那自然不会,这几本是寒节做的,辅直做的我自己对完了。”
那位妹妹翻了翻账簿:
“花寒节就一定要把字写得这么小么?”
“嗯嗯,我下回说他,让他改。”王妃应着声,给她递笔,旋即看到我,又招手让我过去。
那个妹妹拿了笔,也停下动作看我。
“你们在说谁呀?”许是现场的气氛过于放松,我问完才想到,这或许不是我该问的问题,顿觉失言,低下了头。
“你没见过花栗玉啊?”坐着的妹妹啧声答道,“可惜了,我城第一美人。”
王妃迎过来把我拉到一边坐下,一边耐心解释道:
“我们这里讲究少,平日里大多以字互称,所以你没听过。”
原来如此,沈叙也许提过,但我从没见过,所以没放在心上。
“这位是辅直……呃,肖大人的女儿,”王妃把手搭在我肩上,介绍道,“肖容婕,她还小呢,你该叫妹妹。”
“你对我爹以字相称,又喊我妹妹,这到底是什么辈分?”肖姑娘又添一句,然后才转向我,“我认得你,你叫沈卿卿,是来当阿潆救星的小大夫。”
没等我再问,王妃就接过话:
“是了,我叫江潆,你私下里也可以叫得亲近点,天天王妃啦娘娘啦,也没意思。只是人前别那么叫,免得有些人听了再拿礼制谏我,就以这丫头的爹为首。”
笑了一遭,她继续问我:
“你找我什么事?可是医馆有什么麻烦?”
我想了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附子的事。
说完时,她已踱到床边,看着谢晖余烬,笑意消散,一时默默。
连肖姑娘也收了嗔闹,脸上挂了点小心,斜眼觑她脸色。
倏忽冷下来的气氛让我有些忐忑,慌乱间递了好几个求助的眼色给肖姑娘,她也熟练地用摇头回绝了。
“娘娘,”我只好硬着头皮劝道,“附子还小,他愿意学也学了这么久,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只是觉得……嗯……”
想把沈叙的理论拿出来重复一遍,无奈太文绉绉了,一时拼不出来。
她却嗤得一声笑了:
“倒不是在想这个,只是觉得我未免给一个孩子太重的担子了,叫他这样为难。”
又转过头对我说:
“不过,他也十三四岁了,该长大了,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说。至于大夫一事,我再想想办法。”
肖姑娘在我身后缓缓舒了口气。
我几乎是立马把这件事告诉了附子,他脸色青了又黄,黄了又红,最后嘟嘟囔囔说了句知道了,也不晓得打算怎么办。
我呢自然是听沈叙的,此事管到这里便罢。
又是一个晴好天气,我去书馆借了本沈叙要的药典,又顺便给自己借了点话本,忙里偷闲当作消遣。书馆的管事病了,现下是一同入城的那位哑书生帮忙看着,业务及其不熟练,找话本找出了满头大汗,最后也没找到我想要的那本,我只好随便挑了本看上去还算有趣的,叫什么《夜话宫事》,不知道讲些什么。
回医馆的路上,我心里想着近来几个较为麻烦的病例,没怎么注意周遭,于是一个女声冒出来时,是着实吓了一跳。
“你还有空看这些啊?”她问道。
我一个急回头,后面的生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这才意识到,往身侧的下方一看。
是坐着的肖姑娘,撑着下巴看我,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姑娘,为她推着椅子。
“肖姑娘,”我打了招呼,“我也只是偷闲时看看,看得慢。”
她撇着嘴:
“年末了,你们医馆不忙么?我爹都快忙死了,我也三天两头被阿潆往王府喊。”
我想了想:
“还好吧。我们天天都忙,不拘是不是年底。”
她无语一瞬,理解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前面的甬道上有人喊起来,先是一个呜呜的声音,然后插进来一个清晰点的,喊的是:
“有小偷!有人偷东西!”
刚听清怎么回事,我们就看到一个人影横着翻越了甬道之间的栏杆,冲到了车道上,然后跳进对面的甬道,一落地,就被一个灰袍的姐姐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