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98)
霎时,沈从礼手足无措,“不,不是的,女儿你回来吧,我和你娘始终是你的父母啊。”
他清晰地领悟到,如若今日不能降沈珏劝回来,他的仕途就走到尽头了。
招惹上谢世子,他还怎么扶摇直上?
沈从礼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她,“你是不是恨你娘对你不好?爹再帮你抽她一顿好不好?她不给你饭吃,爹就饿她四五天。还有你弟弟,他不是抢你东西么?我会好好说他的,他以后绝对再也不敢了。女儿你回来吧,爹以前疏忽,没照顾到你让你受委屈,爹给你道歉,你回来吧……”
他有满满一肚子话儿来安抚她,怎想,沈珏短短一句话就将他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
“我的父母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们的养育与宠爱,在八年前就被他们丢弃、埋葬。
只有天真蕴懂的沈珏,在灰旧的光阴里抱残守缺。
而今,迟来的关爱且不说虚假与否,她一点儿都不想要了。
沈珏大悟彻悟,抹掉脸颊冰凉的泪,笑了笑,“世子,我们走吧。”
“珏儿……”沈从礼欲冲上来挽留她。
谢澜轻而易举地将沈珏抱起,转身挡过沈从礼的飞扑。
沈从礼扑空,猛地摔在玉器碎裂的地面,碎片扎得双手鲜血淋漓,额头磕出鼓包,他伸出手,不住地挽留,声声凄切,“女儿,女儿……”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听信谢氏的话儿。
他的女儿不要他们了。
走出沈府,府门外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谢澜森冷的眼刀扫来,众人震如泥塑木雕,噤声如蝉。
谢澜收紧手臂,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尽可能的舒服,“想哭就哭罢。”
藕臂攀住他的肩,沈珏笑容带泪,摇摇首,“我的眼泪已经流尽,往后再不会为他们流一滴泪。”
不出一日,云州同知沈从礼的长女断绝血缘关系的消息,插了翅膀般传扬开,最初有人指点沈家长女的不是,抛父弃母,良心都被狗吃了。
可沈家苛待长女的风闻不胫而走,民间的舆论几乎一面倒地指摘起沈氏夫妇的不是,此事传到京城,好不容易进入太学的沈允也被祭酒劝退,灰溜溜地回云州。
京城,鹿鸣别院。
九月已至,霜叶渐染红。
院子里有棵千年参天银杏树,树叶簌簌飘落,堆积成金黄色的地毯,有的树叶被秋风一吹,落在池塘的水面上。
池塘边摆一张小榻,沈珏侧躺在榻上,手里不时洒下鱼食,悠闲怡然地饲喂水里的红尾锦鲤。
“姑娘您是不知,那个沈允有多灰头土脸,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跟落水狗一样灰不溜丢地出城。”碧云一边说,一边还学着沈允的哭丧表情,“太痛快了!谁叫他上次抢姑娘的东西,活该!”
说完后碧云立刻捂住口,毕竟是姑娘的亲弟弟,姑娘听了会不会心里不好受?
银杏叶如飞花,落在沈珏的衣襟,她捻起那枚金灿灿的叶子,“你不用忧心,我与他们再没有什么干系了。”
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后,是不拖泥带水地断绝关系,而今沈家于她就像这片叶子,轻飘飘的,一拂即逝。
半月前,她和世子当着众人的面离开沈府,解救碧云。
她想不到谢氏会歹毒至此,居然将碧云发卖给了人牙子,差一点儿她就永远失去碧云了。
云州的事情了结后,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
沈珏举目无亲,如无根的浮萍,一时没有落脚之地。
幸好,谢世子将她安排在京城的一处别院,让她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还记得那一日,谢澜将她带到鹿鸣别院时,忧心忡忡得眉头紧锁。
沈珏不妨直问:“世子为何担忧?”
一向言简意赅、直言不讳的谢世子,亦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在沈珏不紧不慢地追问下,他才嗫嚅着开口,“我怕你会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
将她私藏别院,金屋藏娇,做一个外室?
谢澜抱住沈珏,与她紧紧相拥。
他垂下首,目光深邃而郑重,“我说过明媒正娶,就一定会娶你,不会让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
沈珏抚上他硬朗的轮廓,神采柔和,目光灼灼,“我一直都相信世子。”
若他只是一晌贪欢,又怎会与卫国公分庭抗礼,吃棍棒之苦?早就答应卫国公,纳她为妾。
住在别院的日子里,谢澜每日在忙完军务后都会赶来看她。
两人相处时,门扉大开,谢澜并无僭越举动,时时刻刻关注她的感受,日日都会给她带来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