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86)
门房知晓沈家大娘子归家,朝府内奔走相告。
谢氏正让丫鬟给指甲染上凤仙花汁,一听她回来,火急火燎地迎接。
“你个好姑娘怎的不让娘省心,一声不吭就回来了。”谢氏指头点了点沈珏的眉心,她早就打听好门房了,沈珏是坐卫国公府的楠木宝盖马车回来的,定然是卫国公府将她送回家准备待嫁。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卫国公世子的岳母,以后整个卫国公府的事务她都能插一脚,她在云州的官员夫人圈子里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她们的夫君官衔再高又怎样?能比大渊朝的一品大将军还高吗?
院内红杏在风中款摆,母亲热情相迎,是梦里渴望的归家场景。
她吸了吸鼻子,“娘,珏儿回来了。”
谢氏拍着她的手背,欣慰道:“回来就好,对了,让人去给你爹说一声,下值后尽快回来,再让广聚楼送一桌席面来,好给你接风洗尘。”
“嗯。”与母亲携手走过抄手游廊,从府外就能窥见枝头的杏树更近了。
沈珏仰头看着树冠处,最高处的杏花开得绚烂,像小孩子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块儿。
树身离地三尺处儿还有一根刀刻划痕,用手一摸就能清晰触到。
沈珏感慨:“这棵树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当年你和你爹亲手栽下,细细小小的一棵,这些年长势惊人。”谢氏抚上树身对面的刻痕,“那个时候你弟弟还没出生,后来你入国公府,你弟弟每年测量身高便也在这颗树上留下一个痕迹。”
沈珏抚摸的刻痕只有四五道,而谢氏触摸的那面却有十数道,密密麻麻的。
“好了,不说这么多,路途劳累,你先回去歇息,等席面到了我再让人去叫你。”
“谢母亲。”沈珏俯身,并不需要仆人带路,脚下的路在梦里百转千回地重现,一点儿也不会记错。
她来到曾经住的闺房前,推开门的一刻,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嗽。
碧云扇开灰尘,边咳边说:“夫人是一直都没有叫人打扫过么?”
房间里值钱的摆设都被搬空,留下简单的桌椅、斑驳的墙面、积满落灰的帐幔,与精致华美的临水小筑相比,相形见绌。
但沈珏并不介意,“许是母亲太忙忘了,而且我离家多年,突然回来她来不及打扫而已。”
把空了七八年的屋子打扫出能住的样子,不是个简单活儿,碧云与沈珏两人根本忙不过来,又叫来两个丫鬟,才堪堪赶在接风宴开始前拾掇干净。
沈珏换一件常穿的棠梨色烟罗裙,赶去赴宴。
饭桌上,沈从礼与谢氏心领神会,都没有主动提起她的婚事安排,而是一味地给她夹菜,嘘寒问暖。
这一幕落在沈允眼底就不是个滋味,怎么姐姐一归家,就抢了父母对他的关爱?
沈允气得一撂筷箸,负气走人。
“这孩子!”沈从礼拍桌,正欲厉喝。
谢氏按住他的肩,“算了,允儿也不是故意的,他才十几岁,年纪小,与他计较什么呢?”
沈允的离席让沈珏手足无措,“爹、娘,是不是我有哪里没做好?”
她左思右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回来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惹得允弟不快?
谢氏给她碗里夹一块儿芙蓉脍鱼片,“不是你的错,你弟弟还小,等你嫁入国公府后可别与他计较啊。”
嫁入国公府……沈珏心头一跳。
“之前的事,你爹已经给我说了,珏儿你这是因祸得福,谢世子不论哪哪儿都比谢二公子要好,你真是攀上高枝了!”谢氏沉浸在即将要做谢世子岳母的欢喜中,一时未察觉她的异样,继续道,“我们沈家出了你这个女儿,真是争气!”
沈从礼亦颔首,“珏儿,不愧是我的女儿。”
爹娘竟然误会了,看来柳夫人的信还没送到云州,他们并不知晓。
沈珏开口解释,谢氏却抚摸她的脸颊,叹道:“珏儿,你怎么比上次我见你时又瘦了?来,多吃些,娘给你夹菜。”
眼前母亲的慈爱与幼时的记忆重叠,眼底的疼惜似乎从未变过,改变的只有她被光阴留下痕迹的样貌。
“在想什么呢?”
沈珏回神,“没,没有。”
谢氏爱抚过她后背柔顺的乌发,“多吃些啊……”
滋味鲜美的清炙芦笋放入口,沈珏眸眶湿热。
爹娘正在兴头上,他们好久没有这般高兴了,等明天,明天她再将一切都说明吧。
夜深,蝉鸣聒噪,沈珏睡在泛着淡淡霉味的被子里却并未觉得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