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50)
谢澜闲暇时温习兵书,对面的小筑里时而传来少女欢快的嬉笑,她们放着纸鸢,燕子尾翼后面拖着长长丝线。以绿草、白云、黛鸢为画,以窗牖为框,框住了一幅趣味盎然的图画。
谢澜放值经过白玉桥,小娘子穿着藕粉色的流仙裙,伏在亭中的美人靠上撒鱼食,饲喂湖里的鱼儿。
“你们要多吃些,不用担心会长胖,我不会吃你们的。”
她说得极为认真,就差对天发誓了。谢澜被她天真的话语逗得唇角微勾。
夜里,谢澜处理完繁琐军务,披星戴月赶回来。深夜静谧无声,零星的烛光更衬孤寂,置身其中容易迷失方向。
然,他只要一抬头,就能见到湖对面的小筑外点了两盏灯笼,在为晚归的人照明方向。
像是夜空流星划过的尾巴,轻轻地触动了他的心脏。
光阴逝水,稍纵即逝。
沈珏躺在华美的鸳衾绣帐里,望着头上的芙蓉承尘,半丝睡意也无。
过了今晚,她就及笄了。
沈珏充满期待,没有一个女子不会好奇及笄后要嫁的夫君,可对于她来说,年幼时就懵懵懂懂地知晓夫君是谁。
是那个人啊。
倏地握紧胸口的被褥,期待感忽地如泡沫破碎。
如果是谢璨,她一点儿都不期待。
终于,她还是逃不过嫁给谢璨的结果。
眼角的泪珠滑落,滴入绣花枕头,了无痕迹。
可无论怎么说,她都要感谢谢世子,没有谢世子,她还是在简陋的后罩房里挨冻,绝不会在华美的屋子里睡上一顿好觉,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这段欢欣愉悦的日子,她永生难忘,即便是死,也足够了。
就像日升月落不会轻易被人改变,嫁给谢璨亦是如此,她无力更改,只能平静接受。
立夏,日暖风和,天朗气清。
今儿一早,天还蒙蒙亮,沈珏就被碧云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她睡眼惺忪,精神有点迷蒙涣散。
怕碧云一人忙不过来,青棠也赶来搭把手,捧起沈珏的小脸,端详道:“奴的姑娘,昨晚没睡好吗?”
她的肤色本就偏白,睡得不安稳,眼下就有一圈淡淡的青,放在普通人面上还好,可她就尤为明显。
好在青棠有一双出神入化的巧手,巧妙地遮住她的疲色。一阵捣鼓下来,沈珏脑袋里的混沌早散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发愣。
时辰到了。
沈珏给临水小筑的奴仆们发赏钱,随后去往行及笄礼的祠堂。
祠堂外聚集了众多的宾客,十之八九都是沈珏未见过的,他们皆是为了来攀卫国公的高枝,但沈珏并不在意。
她见到东面站着自己的父母弟弟,以及卫国公的家眷。
由谢老太太作为主宾为沈珏行簪。
老太太的腰似乎更弯了,精神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奕奕,沈珏搬去临水小筑后,每个半月才能见她一面。
一是害怕她不喜欢自己了,二则是因为许多次拜见,都被周瑶挡了回去,由此,沈珏才后知后觉,老太太不那么需要她的陪伴照顾,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周瑶。
而今,在这个特殊隆重的日子再次见到老太太,沈珏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想起刚来府地的时候,老太太对她的关照与爱护。
如果,她是她嫡亲的孙女该多好。
老太太净手,为沈珏梳头,梳至发尾,旁边的赞者高吟:“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①”
仪式繁琐,一笄、二簪、三钗冠。
当乌云般浓黑的发髻上压着玛瑙嵌珠宝缠枝花的宝冠,沈珏顿觉脑袋一重,压得她弯了弯脖颈,这样一来,她后方的颈骨线条毕露,如天鹅垂首,恬静美好。
小娘子穿一袭重叠庄重的朱红礼服,眉心一点花钿,姿容貌美,宛若一朵完全盛开的娇花,在场之人无不被她吸引了目光。
谢璨站在前列,她出现的一刹就完全攫住他的视线,发髻的钗冠流苏如绿柳垂绦,一步一晃,直晃到他心里去。
眼前引得众人觊觎的小娘子,是他的啊。
谢璨一想起来,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志骄意满的澎湃心绪在胸膛激荡,久久不平。
谢璨痴迷的一幕落在谢澜眼里,他竟然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一团火在身体里熊熊燃烧,愈演愈烈。
阔袖下的双手握紧,腮边鼓动,他死命压制着体内不断叫嚣的猛兽,牵扯的疼痛不剧烈,却足以令心率骤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