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53)
白芷柔声道:“厂公的手定是又批了一天的折子,我给厂公捏捏。”
她声音极轻,与软若无骨的柔荑相得益彰,本是撩拨人心的一双利器。哪知,沈煜眼眸一压,迅速把手抽了回来,他甩袖负手,快步向前,显然不愿与她挨得太近。
白芷懵然无措,手还悬在半空,她按书上所言行事,怎么他反应这般冷漠,以往他可是最喜欢她羞赧讨好的嘴脸。
阉狗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她对着那个可气的背影隔空暗骂,还是得乖乖随他上了阁楼。
三楼的案台上,有一个半开的匣子,里面放着些香盒、银针、火折子,沈煜方才或许是在忙活这些。
白芷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在意,她一面想着该如何询问陈家村一事,一面环顾四周希望能瞧见丰都的身影。
可四周死气沉沉,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正担心着,只听得杂物堆叠的角落处传来激烈的撞击声,铁质的笼子里有什么在蹿闹。
她循声走去,定睛一瞧——竟然是丰都。
它虽奋力扑腾,但显然力不从心,不一会儿又消沉了下去,见它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知已被关押多时了。
丰都虚弱地望着白芷,努力伸出爪子,想去够她。
白芷想起这个小家伙在竹林里奋力保护自己的模样,心疼不已,愤怒之中话没过脑子就已脱口而出:“厂公,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丰都不过是替我穿个信,您至于这般对它吗?”
她不待沈煜阻拦,已上前解开了笼子,丰都趴在白芷肩头,发出破碎的,委屈的呜呜声。
沈煜脸色更是难看,他如何对待它了?白芷未抵达前,它可一直都生龙活虎,龇牙咧嘴地冲他骂骂咧咧。他已然很是大发慈悲,只关了它个紧闭罢了,这猫不过是见了白芷才扮起这副模样,她怎么就瞧不出来?
可这些没必要说与白芷分辨,他冷眼打量着丰都得逞的小模样,适时提醒着白芷:“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这话戳到了白芷的痛处,这人既然扣下了丰都,自然是看过信笺了,他明知故问,又处处透着别扭,分明没打算痛快相告。
白芷只好先把丰都安置在一旁,决计先把他哄妥了。
她盈盈上前,恬淡一笑:“自从上次厂公带我去勾栏见了世面,我再读那些书卷,深觉体悟大有精进,正想邀厂公一同品鉴。”
“品鉴”二次出口,她故作羞态,眼含春波向他缓缓渡来,若按以往,他早该松口了。
沈煜冰冷的眸子让白芷倍觉气馁,他一言不发,只换做双手抱臂的姿势,他像是有些闷,挪去了窗口,再度与她拉开好些间隔。
白芷也不恼,继续从袖中取出那枚玉质镇纸,托在手心,上前呈给他看。
镇纸白中泛青,长两寸半,形似半弯的月,细看则是一只屈身俯卧的瑞兽,头部圆润光滑,背部刻有鬃毛,尾巴盘在爪下。
白芷不由得想起书中对软玉的描述,还未言语,脸已先红了,她忍住没退缩,一双美眸直勾勾盯着沈煜,双眼澄澈明亮,像一条清透的河,每当夜晚,便洒满了星辰。
星光璀璨闪烁,白芷在这时凑上前,把软玉放在他掌心深处,娇声道:“书中说软玉和铃铛不相上下,皆有妙用,厂公不想试试吗?”
她迫切地望着他的眼睛,想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撼动,她的手已然触碰到了他的指尖,轻揉慢捻,发出邀约的暗语。
软玉入手,触感清晰,沈煜自然领悟到了白芷所言的深意。
若是从前,他非但会如她所愿,甚至还要比她更胜数筹,可自与她在马车上宿了一晚,他每每与她独对,总觉得煎熬。
若假以时日,他不知道自己还熬不熬得住。所以明智之举,自然是趁尚未深陷,尽早脱身。
沈煜碰了碰唇,一字一顿道:“不想。”
寒风不会察言观色,从窗口倒灌而入,案台上的烛火跳动了两下,还是灭了。
风吹动幔纱,起伏如鼻息,他们的身影就藏在这层层起伏之中,时而显露,时而沉溺。
月光照将下来,白芷落在光中,沈煜隐在暗处。
是以,他清晰地瞧见她眼底的渴求,她是当真想知道陈家村的消息,所以当真下了决心邀他品鉴,所以他险些就露了怯。
天知道“不想”二字,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淡然”说出口。他知道那晚是个失误,也知道白芷是有求于他,才谄媚屈从,可当他扣下丰都真的引她现身时,心里的那丝期待当真得到了满足。
他让自己的身体远离她,又挡不住心里的悸动,ʟᴇxɪ他觉得脑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总做出一些自相矛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