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50)
他只允许自己懈怠这一次,却又没有底气。
第25章
白芷觉得自己踏入了某个幻境, 周围起初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天地之分。
而后出现了熟悉的香气,空旷的天空忽得下起花瓣雨, 湿润香甜, 一寸寸沁人心脾。景色瞬间绚烂起来, 她像踩在云端, 又像浮躺在水面,心尖儿微微发痒,她不由得眷恋这种感觉。
意识被遗落在某个温柔乡,朦胧了整个长夜。
脸上有潮润的触感, 一下又一下像热浪,低哑的声音在耳畔轻轻道:“娘娘, 娘娘。”
白芷猛然惊醒,思绪仍停在梦里,她下意识伸出手, 想推开身上的“人”,却只触碰到毛绒绒的东西。
垂眸细瞧, 原是丰都在身侧守着她。
幸而,不是沈煜。
白芷揉了揉额角,仔细回忆入梦前的事, 她在牡丹院喝了太多花酒, 想去寻沈煜……可后来呢?她绞尽脑汁,总觉得遗忘了什么要紧的事——牡丹院、漂亮姐姐、海棠、楼染……
对了, 楼染!
这个名字如电光石火, 她忽然回忆起在牡丹院的种种, 最要紧的是楼染到底有没有告诉沈煜有关陈家村的消ʟᴇxɪ息。
白芷急忙唤来初桃, 问起自己昨夜是如何回来的, 厂公可有留下什么话,或是让她几时去寻他。
初桃道:“是老祖宗亲自送娘娘回来的,未曾留下任何吩咐。”初桃的语速越来越缓,她眉头微皱,索性还是直言道,“娘娘,若无急事不如先缓一缓,您昨夜是不是又顶撞他老人家了,是以老祖宗回来时脸色才那么差。”
初桃虽不知道白芷与沈煜昨夜到底经历了何事,但老祖宗送她回来时,面色森冷,让人望而生畏。
那种死沉与以往的不苟言笑不同,是强压着恼怒,若他有一瞬的懈怠,火舌会顷刻把白芷烧成灰烬。
若论招惹老祖宗,这位小娘娘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可老祖宗呢,他为何要憋着火忍着气,换做以前,他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啊。
白芷心中一滞,她当真不记得了,记忆在走廊处戛然而止,彼时沈煜尚未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无端想起那个潮热的梦,难道是她醉后失仪,对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虽说那晚在竹林,沈煜答应过她,若有要事不会再视而不见,可……他生气的时候,总会想出蔫坏的法子折辱她,那种难以自持的感觉,让她望而却步。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不与他相见,又能把消息递过去。
丰都似乎瞧出白芷犯愁,用毛乎乎的脑袋轻蹭她的面颊,软软叫着,亲昵撒娇。
白芷瞧着它翻动肚皮的可爱样,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意,道:“你这小家伙,那晚在竹林里那么勇猛,今日倒是乖觉。”
说罢,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扭头对初桃道:“上次托你打听,厂公为何会与丰都一同现身竹林,可有眉目了?”
白芷极客气地用了“托”字,是因初桃既是沈煜拨来的,她便得当半个沈煜供着。
“听满福公公讲,是丰都主动引老祖宗去的竹林,奴婢与满福公公对了时辰,估摸着丰都是先跟随咱们出了门,然后就去寻了老祖宗。”
丰都的行径与寻常猫儿是不大相同,颇通人性,遭遇险情甚至为她奋不顾身,是以,白芷对初桃的话是有几分信的。
“且满福公公说,老祖宗瞧见丰都也很是惊讶呢。老祖宗起初没搭理它,它就跳到案台上,险些挠乱了折子。”
丰都当真猫如其名,是沈煜的小克星,白芷实在忧心陈家村境况,无暇多想,转身去案台边,写了一封小笺,用丝带系在丰都身上,轻声道:“劳烦丰都大人帮我送封信给厂公,回来自有小鱼干伺候。”
此言一出,丰都亦起身抖了抖,摆出威风凛凛的小架子,从窗台一跃而出,消失在檐角处。
*
开元殿内,圣上的龙椅空虚多日,高台左侧新设了一张案台,沈煜端坐其上,俯瞰众臣。
当今圣上近十年亲临朝堂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人在也是心不在焉,诸项政务由沈煜与李犇一同主理。
而自圣上此次抱恙,内廷传出刘德全不敬圣上的罪责,众臣便再没见过李秉笔来过开元殿,大小事宜皆由沈煜一人独揽。
靖国公位列靠前,沈煜很容易就瞧见了他,那张脸已爬满岁月的印记,却不减儒雅的风度,这样一个老书生怎么养出了楼染那样的儿子。
沈煜心中嘲讽,面上仍旧四平八稳,稳如一潭死水。是以,大臣们都以为厂臣大人是嫌早朝拖得太久,忙识趣地告了退。
沈煜这便坐上御赐的轿撵往承阳宫去,他吩咐抬轿的小内侍腿脚麻利些,别耽误了他给圣上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