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9)
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真是好大一张床。
琉璃灯盏高悬梁上,映出一片绚丽。墙面上绘制着五彩斑斓的壁画,是凤与凰,或在云端,或在枝头,或在草野之间。
再定睛细瞧,便见凤凰的姿势并不舒展,虽不是人,但所行之事与那副画卷别无二致。
白芷忙低下头,不愿多看。她立在离床甚远的位置,不想靠近,焦急的眼眸全全追随着沈煜的脚步,看着他在殿内忙碌布置。
他先是铺了床铺,再放置了几条干净的白帕子,又换了新的香料点燃,最后才想起她的事。
沈煜又取出一个药丸,递给她,道:“娘娘,拿好这颗药丸。”
这人怎么毫无新意,又是诈死药?白芷放在鼻下轻嗅,无甚气味,并不是龙茴丸。
沈煜补充道:“撑不住的时候服下,您会无恙的。”
白芷美眸圆睁,这算什么法子,没头没尾地一句解释,实则什么也没交代清楚,她如此惜命的人,怎能安心?
可她并没有太多时间顾虑,很快院中有了别的动静,门口的通传在这时响起:“圣上驾到!”
第10章
那声通传回彻在寝殿内,像闷雷,又像丧钟。
白芷背脊一阵泛寒,但她很快克制住慌乱,把那枚药丸藏进袖内。
沈煜只微微躬身相迎,她却要跪拜在地,视野中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脚步摇晃,伴着浓重的酒味。
不止酒气,甚至带着血的腥臭。白芷被熏得头晕脑胀,腹内翻江倒海,当真恶心极了。
白芷被一道贪婪的目光压迫着,忽而,她觉得眼前一ʟᴇxɪ暗,那个宽胖的身影欺压过来,凑近她一阵猛嗅。
“好香。”
是圣上含混不清的声音。
下一瞬,圣上失去了重心,径直向她栽倒,白芷惊恐地目睹着面前的人,她咬牙没躲,狼狈与不堪她都能忍受,但绝不敢惹恼圣上。
她的眸因极力克制睁大了许多,而肮脏的接触并未如期而至,圣上的脸悬停在了距她一寸处。
竟是沈煜出手拦住了他。
沈煜面上虽不显,但把圣上扶正后,便迅速收回了手,且半悬着,与自身隔开了一段明显的空隙。
他嫌弃圣上。白芷将这些悉数瞧在眼里,她热衷观察有关沈煜的一切,几日的近距离接触让她越发肯定,这人并不是刀剑不入的铁板。
他的情绪只在细微处流露,她笃定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找到铁板的腐朽之处,趁虚而入。
“看来李秉笔选的人已然入了药,圣上,这药酒饮得可还尽兴?”
沈煜声线清冷,像房檐冰柱化作的水,一滴一滴砸在白芷的头顶,她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寒意,忽而明白了圣上身侧为何会有不散的血气。
原来是他们把冲喜的血制成了药酒,若她没有求得沈煜相助,眼下被圣上饮下的便是她自己。
她开始后怕,手心沁出细密的虚汗,她也曾对向仇人跪拜的自己深恶痛疾,也曾觉得自己配不上家门的傲骨,而这些自我消磨在此刻悉数消散。
最起码,她还活着。
“李犇这差事办的不错,可满宫里,仍旧是你最知朕心。”圣上的目光始终落回白芷身上,他眸色昏沉,问道,“容嫔学得如何了?”
“自然包圣上满意,臣给了娘娘一样好东西,在关键时刻启用,才会有奇效。”
沈煜的表情讳莫如深,白芷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是在说那枚药丸,要她撑不住的时候才能服用,不然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而圣上听了这话,明显演绎出别样的理解,他虽仍是看着白芷,但思绪显然飘去了旁处,不知凭空想到了些什么幻景,笑得愈发上瘾。
她求助般的望向沈煜,却发现这人只轻描淡写斜了自己一眼,笑道:“臣不打扰圣上与娘娘,这便告退了。”
又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白芷用眼神默默骂了他百八十遍,到底拦不住他离去的脚步。
沈煜走后,偌大的殿内只剩白芷与圣上二人。他迷离的眼神越发不受控制,神志像被什么勾缠住了,不由自主朝她而来。
白芷当真怕了。
圣上不同于沈煜,是个能办事的男人。
而她也无法像对付沈煜那样,与圣上做什么交易,毕竟他欲望是那么直白,他只想要她侍寝。
白芷攥紧了袖中的药丸,犹豫到底何时才算撑不住的那一刻。
见她面色难堪,圣上伸手的动作忽而停了,他浑浊的眸一瞬犀利起来,不悦沉声道:“你不愿意?”
这声质问落地有声,纵使他贪图享乐,他仍是一国之君,帝王的阴晴不定总让人畏惧。
白芷想辩驳,而“臣妾”二字刚脱口,便被兜头而来的巴掌打断,这一掌狠绝毒辣,她当即瘫倒在地,耳鸣不止,脸上绯红斑斓,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