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先帝驾崩,信良君的身份早就无人知晓。
争或不争,都是信良君一念之间。
同早前的景王之乱不同,信良君手握兵权,当初与羌亚开战,信良君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天子也调不动他。
如今信良君回京,恐怕,最不能安身的一个,就是东宫。
无论怎么说,随着信良君回京一事,京中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当涟卿的身影出现在等候处时,周遭的目光齐刷刷朝她看来。
在信良君面前,东宫还是太稚嫩了。
涟卿敛了目光。
……
早朝上,上君坐于龙椅一侧,接受百官拜谒。
但一直都未在朝中见到信良君身影,上君在,魏相也在,那信良君应当是特意避开早朝,单独入宫面见天子去了。
*
寝殿外,信良君携了佩刀,由大监领着入了寝殿中。
寝殿内浓郁的药味袭来,信良君皱了皱眉头。
信良君身材颀长挺拔,目光深邃,因为常年在军中的缘故,皮肤略偏小麦色,一身戎装,透着说不出的英气与刚毅,但拢眉时,一看便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陛下的病,更重了吗?”他沉声问起。
因为语气中有不悦,大监是清楚这位脾气的,当下也小心翼翼,“是不怎么见好。”
“太医院是做什么的!”他再低的声音,都让大监心中跟着抖了抖。
“陛下,信良君来了。”大监通传。
涟韵尚在床榻上看书,听到大监的声音,转眸就见一身戎装跟在大监身后。
“兰亭见过陛下!”信良君单膝跪下,朝龙塌这处拱手。
“起来吧,一路从边关回来,舟车劳顿,怎么今晨就来了?”涟韵放下书册,声音很轻。
“在外挂念天子,特意早回几日。上君让平远王世子率军回京,兰亭先回京中见天子。”信良君应完起身。
“好……”涟韵话音未落,便接连咳嗽了十余二十声都未停歇。
信良君抬头看她,整个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虽然早前也病着,但全然不是眼下这幅模样,他微恼,“太医院的人呢!”
大监迟疑看向天子。
涟韵摆手,“出去吧。”
涟韵开口,信良君不好说什么,大监也退了出去。
涟韵端起一侧的水杯,轻抿了两口才似舒服了些,信良君低声,“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涟韵放下水杯,温声道,“如果不是病重,也不会立储。”
信良君低头,“立什么储,再将养一两年就好了的事。”
“好不好得了,我心里有数。”
信良君重新看她。
“我病成这样,朝臣心中慌乱,军心也不稳,立储就是朝中和军中的定心丸。”涟韵其实看得比谁都更明白。
信良君不满,“一个臭丫头,能是什么定心丸?”
涟韵看他。
他似是也知道在她面前说错话,遂而噤声,没再说话。
涟韵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他上前,但上前也没什么能做的。
这次回来,天子比他走前病得更重。
他到寝殿才多短一段,咳得一次比一次重。
信良君心中烦闷,“不开窗吗?”
“见风更厉害。”
信良君微恼,“这些庸医,你憋得住,他们是想把你憋死在这里!”
“兰亭!”涟韵语气里带了职责。
信良君不说话了,心中憋屈,但不能说,有何不能做旁的,就低头,尽量不看她。
涟韵仿佛也觉得刚才语气重了,又问起,“这次在京中留多久?”
信良君低声,“这趟是班师回朝,向陛下复命,下月陛下生辰,等陛下过完生辰就走。我在这里,京中人心惶惶。”
“谁同你说的?”涟韵看他。
信良君:“……”
不做声了。
涟韵心中通透,也没多问。
信良君上前,从腰带中拿出一枚精致的锦盒递给她,这次,唤了称呼,“阿姐。”
涟韵接过,打开锦盒,是一枚光色极其好看的绿宝石。
“阿姐不是一直想吗?我找到了。”
涟韵眉间微蹙,“这种宝石只有羌亚才有,你才打完仗。”
他没隐瞒,“偷偷溜去的,都回来了。”
他是怕这次不拿回来,日后没机会了。
这枚绿宝石的成色很好,别处寻不到,涟韵看了很久,他能看出她看出很喜欢。
“我很喜欢。”她莞尔。
信良君眼中鲜有的笑意,但不明显,但很快,也都掩在英气与刚毅里。
大监入内奉茶。
茶杯放在案几上,案几离涟韵这处很远,信良君没动弹。
七月天,闷热无比,寝殿内几乎没有通风,涟韵体弱觉察不出来,但信良君一身都被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