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水别苑内,陈修远一直坐在水榭长廊处喂一池锦鲤,心中想着事情,所以一坐就是很久。
陈壁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这处。
陈壁说道,“按照主上说的告诉岁之,他没有松口,但明显动摇了,明日再去一趟应当就会松口了。”
陈壁说完,以为陈修远会说旁的,却见他缄默。
“主上?”陈壁跟了他多年,他这幅神色,陈壁一看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果真,稍许之后,陈修远沉声道,“陈蕴死了。”
陈蕴……
陈壁整个人僵住,尽管早前在一直打听不到陈蕴的消息,但又得知殿下失忆时候,其实他也好,主上也好,心中都有准备了。
可这句话忽然成了事实,又不怎么能接受。
陈壁声音都低沉了下去,“……怎么会?”
陈修远垂眸,“涟卿想起来了,回淮阳郡王府的时候,遇到大火,陈蕴冲入火海中救人的时候,周围都坍塌了……”
陈修远没有再说下去,也点到为止。
陈壁还心存幻想,但又想起早前是在淮阳郡王府发现了陈蕴的犬牙镖,而后,确实哪里都找不到陈蕴的踪迹,这些蛛丝马迹,是同能主上方才所说的对上。
但陈壁还是不敢相信……
虽然这一路从燕韩到西秦,凶险的时候有,惊心动魄的时候也有,但主上在,大都化险为夷,也顺利到殿下这处。但眼下真正知晓陈蕴的死,才似一点点认清。
西秦国中其实危机四伏,至少陈蕴经历的,远不止他们看到的……
陈壁攥紧手中的剑,“是谁做的?”
陈修远将手中的鱼食统统洒进湖畔中,低声道,“这次天子在生辰宴上与几大世家,还有定远侯府鱼死网破,是要替涟卿扫清障碍,我本来以为这次生辰宴结束,就会知晓涟卿失忆和淮阳郡王府走水的实情,但天子告诉我,要小心,因为涟卿失忆和淮阳郡王府走水一事,天子都未查到过,这背后还有隐情,疑云重重……”
陈壁愣住。
陈修远沉声,“回到原点了,不是天子,不是洛远安,不是定远侯,也不是几大世家,这些天子都已经查过。”
陈壁诧异,“这……”
那就是早前怀疑的所有人,眼下都已经不是了!
尤其在听说陈蕴身死后,陈壁忽然觉得此事可能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怕更棘手。
陈壁皱眉,“如果天子都没查到,背后的人多厉害?”
陈修远也皱眉,“不一定。”
陈壁没明白。
陈修远目光落在池塘处,眸间染上了黯沉,“还有可能,是天子意想不到的人……”
陈壁会意。
“但这些都是猜测,做不了数。往坏处想,还有人躲在暗处,防不胜防;往好处想,明面上的障碍至少已经都扫清了。涟卿临政,手中的权势会慢慢归拢,比一个空架子的东宫更好。而眼下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涟卿想起的并非只有陈蕴,当时在一处的,还有卓逸。”
陈壁惊讶,“平远王世子卓逸?”
陈修远继续道,“那和之前猜想的一样,卓逸即便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他至少知晓当日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他知晓看到了什么。可涟卿是说,卓逸从来没有同她提起过淮阳郡王府的事,他如果清楚,为什么要佯装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一点我没想到。”
“是奇怪……”但陈壁总感觉,平远王世子不像是有猫腻的人。
但整件事确实蹊跷。
尤其是撇开了早前那些人之后,更为蹊跷……
陈修远微微敛目,涟恒的书信让涟卿回西秦,涟卿失忆,淮阳郡王府走水,还有涟卿后来给他的那封书信——望各自安好,勿念。
他眉头拢得更紧。
还以为会知晓真相了,却好似才开始……
“卓逸这里,我来想办法,问问陈玉这处,涟恒的消息。”这两处,至少一处有消息都会有进展。
陈壁应是。
陈修远起身,“回吧。”
陈壁一面同他往千水别苑的书屋去,一面问起,“昨晚宫宴,属下不在,听说,宫宴上天子气色很好,不像有病模样?难不成,天子是装病?”
“应当不是,我见过天子,她确实病重。但今晨她单独见我的时候,在饮茶,茶是不能与药同用的,再加上她久病,却神采奕奕,恐怕是为了昨晚的宫宴,用了什么药物。”陈修远不是没有怀疑。
“那……”陈壁迟疑。
陈修远低声,“涟卿明日临政,早朝前,天子要单独见她,当做回光返照吧……她是为了替涟卿扫除障碍。”
陈壁唏嘘,“天子也算厉害了。”
陈修远似是想起什么,也同他道,“她知道我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