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131)
芸娘看上去很年轻,十八九岁的样子, 容颜娇嫩如春水, 却整日在深宅后院之中蹉跎。
陶令仪与她见过几面, 却没说过几次话, 她能感觉到, 芸娘对她带着隐约的敌意,渐渐地,她便也不怎么往隔壁去了。
这日是重阳节。
陶令仪提早几日就嘱咐晴岁去集市上订了几筐蟹。
而后与晴岁、阿英一并在厨房忙活了好几个时辰, 做了满桌的蟹宴。
除此之外, 江南等地还流行一种重阳花糕。
陶令仪亲自下厨, 将粳米粉兑着糯米粉揉成面团, 上洒白糖抹平蒸熟,而后取出晾凉,再撒上切碎了的果脯果干,平平铺上好几层,再重新上锅蒸。
两刻钟后,蒸熟揭锅,松软扎实的重阳花糕还冒着鲜香的热气。
陶令仪取了菜刀将花糕切成小块,留下三人要吃的,余下用油纸包分装而成。
“这一份给王大娘,这一份给刘家娘子……”陶令仪对着晴岁和阿英一一嘱咐道。
她们搬过来的日子不算长,但是饶州城物阜民丰,民风纯善祥和。邻里街坊都对她甚是照顾,就连巷子口卖馄饨的夫妻两个,见到她来都会多给她盛上两个馄饨。
陶令仪知恩图报,平日里做了什么糕点吃食,一般都会给这些人送上一份。
晴岁和阿英点头记下,分头去送重阳糕。
陶令仪掂着掌心的最后一份,看向隔壁的院子。
按理说芸娘是她的房东,又是邻里,她第一份就该送过去,可是想到纭娘平日的冷淡态度,她又摸不准是不是要上门讨这个没趣。
正犹豫着,送完花糕的晴岁已经回来了,见她还杵在院子里,有些奇怪地问道:“娘子不是说要给芸娘送一份吗?”
总归是街坊邻居,她虽态度不和善,却也没有刻意刁难过她。
陶令仪无声地叹一口气,说:“走吧,你同我一道去。”
“好。”晴岁给她披上一件缎面披风,陪着她往隔壁院子走去,可刚迈出自家的门槛,便看见巷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陶令仪走得这是两户之间的偏门,窄巷里除了卖菜卖水的的小贩,少有人路过,她来这儿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马车过来。
她下意识地联想到长安的那人,不自觉停住步子,没再往前。
而后就见马车的车帘被人撩起,下来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高大男子,腰间坠着一块明晃晃的金锁,看上去非富即贵。他下车之后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走到隔壁院的门前,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从里打开,从陶令仪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水青色襦裙的女子扑进那男子的怀中,一双纤长的手臂露出半截藕白的手腕,叮当当的挂着红玛瑙镯子。
男人回抱住怀里的女子,毫不避讳地在她的颈窝亲了一口,而后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院门。
两人进去后,一直默默守在后面的车夫回到马车上,一扬马鞭将马车赶到了巷口。
巷子中重回了平静,若不是地面上还有卷起的沙尘,陶令仪恐怕要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主仆两人在拐角齐齐默住,最后还是晴岁小声说了一句,“不是我瞧错了吧,那女子真是芸娘?”
陶令仪也有些吃惊,只是方才那镯子很是眼熟,“应当就是芸娘。”
她想到两人方才的亲密,合理地猜测道:“那男子许是芸娘久久未归的夫君吧,小别胜新婚,且人家是夫妻,自然是跟在旁人面前不同了。”
晴岁说:“我从前还以为芸娘是寡妇呢。”
陶令仪眉头轻蹙,低斥了一句,“不许胡说。”
不过晴岁倒也不算胡乱揣测,只是这边的邻里都把芸娘当成寡妇,巷口的张大娘曾同陶令仪提起过,芸娘在这边住了一年多,从没见过她家男人。
所以陶令仪骤然见到这一幕,才会这般惊诧。
但到底这是别家的事,她只是个在这租房的过客,没有资格多打听,且人家家主回来了,她一个独身女子,也不好再上门,便同晴岁又折了回去。
回家的时候,阿英已经等在院中了,看着两人拿着油纸包去而复返,奇道:“娘子,怎么又拿回来了?”
陶令仪道:“芸娘家来了客,不方便。”
说着,她将那油纸包递给晴岁,“先搁到厨房吧。”
“是。”晴岁小跑着去放东西,阿英则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开饭菜:蟹粉烩鱼、蟹粉狮子头、清蒸蟹、蟹酿橙……
虽然不如从前在长安城吃过的蟹宴那般周全精致,却也算得上是鲜香味美,色泽诱人。
陶令仪坐在主位,为自己斟上一杯清甜的菊花酿,举杯道:“重阳秋祭,登高祭祖。我们是外乡人,不将就这些,却也要凑一凑这秋意,赏一赏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