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95)
“郎主也没多话,当即应了,只有一个条件,要与薛家退婚,两家退还文定之礼,往后还当亲戚走动,薛郎君仍由郎主一辈子看护——小娘子您看,这多好的由头,台阶都摆好了,只要王大娘子顺顺当当下来就完了,可小娘子您猜怎么着,王大娘子犹豫了半天,竟不愿意。”
“王大娘子说什么都不答应退婚,郎主也恼了,便吩咐送客。谁知昨夜里,一伙贼人闯入薛府,不知怎么作耗的,竟将王大娘子狠狠吓着了,听说当即就厥倒在了地上。好在那伙贼人也很有分寸,王大娘子除了胆儿,哪儿都没伤着。”
“昏迷了一夜,天亮醒来,王大娘子就开窍了,立刻改了口同意退婚,城门一开,就往鸣春山上递口信——说得可客气了,薛家立时便能安排好,哪日安排人来退定礼,只随谢家的意思。”
……有分寸的贼人?只能是假的了吧。
谢郁文听来哭笑不得,“那伙人是爹爹安排的?”
冉冉点点头,又摇头,“也是,也不是。王大娘子这些年没少在外头放印子钱,行事却不客气,锱铢必究仗势欺人的,总将人逼得狠了,得罪了不少人,早有人想伺机报复了。这些事儿,郎主私下里都清楚得很,没挑明罢了,往日里还都叫人看住了。这下子不是正好嘛,便闹了这样一出——也不全是做戏,还是有许多真情在里头的。”
乖乖,这王大娘子,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第47章
事情安排得很快,转天上,宜园中就接到鸣春上传来的信儿,说退亲的事准备妥当了。
冉冉仔细转述谢忱的话,“按郎主的意思,小娘子要是愿意去瞧热闹,那明日便上鸣春山去;若不愿意再见薛家人,也随小娘子自己,本来么,这也应由家中长辈操持,不与小娘子相干。”
等闲闺阁中的小娘子,是不好过问自己的婚事的,可在谢忱这儿却不是这样。而今的世风不兴盲婚哑嫁,小娘子与郎君定下了婚事后,总要由尊长安排混个脸熟,好歹在一处说上几回话,要是真没法相处,那这婚事,也得再做考量。
而谢忱替自家女儿想得更明白。婚姻嫁娶,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光是能与郎子说到一处,还很不够。公公婆婆,老封君,妯娌叔伯小姑子,甚至是当家主母身边的婆子女使,那都是要见一见的,多少摸清些秉性。大家族里过日子,关起门来与郎子相处的时候,还不如与这些人打交道多。
但凡有一人不好相与的,得尽早谈妥当了,或要预备好应对之策。至于两家人婚前的人情往来,女儿家心中更要有本明白账,彩云易散琉璃脆,银钱上底气,方是一世安稳的立身之本。
所以在谢郁文这儿,自己的事情要会自己做主,包括婚事,谢忱向来是这样教导的。
眼下要退婚了,要不要去看一眼呢,谢郁文却不太在乎。
思及前事,谢郁文又奇道:“薛郎君不是叫人状告了吗,这两日不用上衙门点卯?”
冉冉说不用,“这不是王大娘子答应退婚,郎主就出马了嘛,命人上府衙与崔通判打了招呼,加上谢郎君那头露出了首尾,再顾不上指派人使坏了,郎主寻到了原告的小厮恩威并施,小厮立刻不闹了,府衙没了压力,用不着大张旗鼓地销案,只将案子往后放一放,等过阵子风头过去,再没人关注了,此事顺势就了结了。”
至于阮姑娘那八千两银子,本就是梁王的手笔,等她婚一退,自然就不再折腾了。
真好,一切都尘埃落定,王大娘子这个难缠的妇人,于她也再不相关了。
谢郁文心生愉悦,笑意很轻快,说明日上鸣春山去。
薛家的人她不在乎,可陆大人在鸣春山上呢。
昨日分别得仓促,现在一天一夜过去,那股别扭劲儿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唯独想见陆大人的心,愈发迫切了。
自从昨日闯进陈昶的房中,她就没给陆大人好脸色瞧,后来在府门前又没说清楚,也不知道陆大人得误会成了什么样。
第二日是个晴好的天,缠绵了十来天的阴雨终于散了,春风煦暖,拂起满城湿润的花草香,草长莺飞,最是江南好风景,用最秾艳的诗笔去描绘都不为过。
鸣春山的守备较上回更森严,警跸向外撒开了不少,数里之外就铺上了岗哨,远远便拦着人,不让往山道上走。好在领头的人应当是得了吩咐,听说是宜园的车驾,立时就换上了恭谨的神色,清出道来,一路禁卫目视他们上山。
进了园子,先往正堂“一蓑烟雨”上去。穿廊过院行到门前,谢忱身边的随从先迎了上来,喜气洋洋地问了声好,“郎主正和薛郎君在堂上说话呢,只待请来作见证的中间人一到,便可以走退亲的仪程了,小娘子要不要去瞧瞧?”